陆明仲转向旁边身穿青色官袍、补子上绣云雁的女子,和善笑道:“谭大人请,礼部接到消息后便专门遣了人日日查探消息等候,我们也估摸着淮南车队这几日就要到了。”。
瘦削矮小的女人比这一众官员都要矮大半个头,气势却稳稳压住。她不卑不亢,肤色棕黄偏黑,脸上皴红,皮肤比在场的一些男性官员还要粗糙,看起来更像是底层出身的农官。
“有劳陆大人,此番奉我王令,一来依相爷心意送他回旧都,二来北方战事停歇,西境叛乱也大致平定,摄政王也阖该向朝廷交令。
还有其三,大行皇帝遗诏嘱托我王辅政,太子殿下监国,皇后娘娘教养储君。先前娘娘突然病故,我王担忧储君,便遣我等使臣代她这位姑母来探望侄儿,总不能叫人欺储君年少,架空了太子……”
睁着眼说瞎话,淮南王此时派使臣能有什么好心?只差明言撺掇天家父子俩打起来了!
诸位官员对这皇室内部的龃龉暗争心知肚明,又不敢明说,嘴上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
只陆明仲脑门儿青筋乱跳,苦不堪言。
宫里那对天家父子眼见就要争权争到明面上来,此时淮南遣使过来,谁都知道不怀好意。礼部官员互相推脱,任谁也不想接这苦差事。
可这档口儿,不知是谁在尚书跟前进言推举了他,说他陆明仲先前去丰泽平原做过使节,差事办得圆满,又与淮南王有些情分,此时出面再恰当不过。
礼部尚书发了话,上峰立时喜笑颜开地把活儿丢给了他,陆明仲推辞不掉,只能苦着脸接下了。
“谭大人误会了,有淮南王镇国摄政,百官怎敢欺太子年幼?皇后娘娘实是突发恶疾,没救回来……”
女官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料想也是。”
随即转移话题问:“娘娘停灵够久了,大行皇帝的梓宫也还停在京城,礼部及百官还需早日为陛下上谥,拟出一套合规制的葬仪表来。再择吉日,我淮南与旧都朝廷一道,将大行皇帝与娘娘的梓宫一起请入皇陵安葬。
总得叫陛下早日入土为安。”
来了。
陆明仲心里暗暗哀叹一声“苦也!”
人说图穷匕见,这淮南女官人瘦瘦小小的,行事怎如此不讲究?这图还没展开就开门见山,只怕宫里知道又要开始闹腾了……
季相自进了城就下车步行。
季氏在旧都有宅邸,老爷子知道路,也不急着回去,只绕圈子在城内四处看看,一路沉默寡言。
一旁族内的俊秀公子见家主不展颜,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伯祖父,您回来了不高兴吗?是不是北边淮南王扣下了伯祖母和环姑姑,用她们威胁您了?”
空有皮囊,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老头子皱着眉看隔房的晚辈一眼,都不想搭话,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问:“你如今可有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