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沈灼回到将军府复命,殷煜珩在书房等他。
“将军,薛老已经安顿好了,末将返回药庐查验,不出将军所料,那些杀手跟返程途中刺杀将军的是同一拨人。”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沈灼垂首抱拳,“末将无能,未能留下活口。”
殷煜珩神色淡漠,手指顶着额侧轻敲两下,声线慵懒道,“天还没亮,别闲着,城南那些铺子该清一清了。”
沈灼眸光一闪,领命后疾步离开。殷煜珩缓缓起身走回偏室,在朝南的窗边站定。还未褪去的墨色里衫在月光下染了一抹青,如同他眼尾的寒意冰冷,拒人千里之外。殷煜珩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伸出窗外,骨节分明的手指舒展,感受着夜晚独有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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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静静的长街忽地闪过一批黑衣人,在安谧的夜色中潜入,如同晚风轻拂。
黑衣人目光森森,手中的匕首冷光一闪而逝,如影子般不留痕迹,一间间商铺之中的守夜人在梦中被掩口割喉,这便去见了阎王。
这些夜行者行动迅捷,目标明确,先搜罗账簿,再将那些竹林中拿下的杀手尸身,分别被摆在商铺之中,刺破主脉放血。血水如同泼墨,染红了墙壁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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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抬轻落,好似凭空拨动琴弦,殷煜珩仿佛能看见城南的画面,而他则是在抚琴助兴。琴声时而高山流水,时而劲猛刚烈,如怨如怒,如泣如诉……
殷煜珩又转了手腕,凭空捏了画笔随性狂草,横扫过窗外光影斑斑,无形于书意,隐杀机于笔锋。殷煜珩星眸一偏,手掌向上,猝然握拳,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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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打更者行至商铺前,忽地被什么绊倒,定睛一看竟是一地尸骸,三魂没了七魄,骤然惊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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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丞相府门房小厮睡眼惺忪地开门撒扫,却被都城城县刘炎一把推开,冲入相府。
他满脸黑灰狼狈不堪,自己脚下一个趔趄摔下台阶,滚到一双黑靴前停下,口中还慌乱地喊着“快带我见丞相大人……快!”
丞相心腹无欢冷眼看着脚边的城县大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刘焱被无欢提着去见刚起身的江慕言,只因他神荒思乱,自己已无法独立行走。
一见到人,刘焱趴在地上惶恐禀报,“丞相大人,南街商铺出事了!”
江慕言起初还不甚在意,端着茶碗净口,直到听闻自己城南二十八间商铺皆被烧毁,才摔了手中茶碗冲过去薅刘焱衣领。
“你说什么?”
“丞相息怒,微臣也是没有办法,不知是何人趁夜潜入商铺,偷走账簿,还将一些来历不明的尸首留下,天一亮追查起来就什么都完了,微臣只能一把火烧了南街……”
无欢晃了瞳仁,不敢再隐瞒昨夜药庐行动失败,刘焱口中那些不明尸首正是相府豢养死侍,若被揪住不放,细查起来,江慕言以权谋私敛财是小,刺杀朝臣谋逆是大。
江慕言双手一松,跌坐一旁,无欢上前将人扶起,片刻回神后才缓缓开口,“他早有防备,那被扔在药庐的婢子只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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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沐,殷煜珩得空去老太君屋里请安,带着昨日梅湘凌赏的那对黄玉镯子,交到曹嬷嬷手中。
“少爷,这是?”
“这是太子妃赏的,祖母赏给闻溪的翡翠耳坠掉了,怕她回来不好交代。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
老太君瞥了一眼那对玉镯,又眯着眸子笑道,“珩儿有心了,昨日赴宴闹的动静不小,人还撑得住吗?”
殷老太君身在后宅,却耳眼通天,闻溪伤重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
殷煜珩恭敬回话道,“祖母神通,孙儿没能将人护好,伤了肋骨,大概半个月下不了床。”
老太君轻抬眼眸,哼了一声,“你若想护,还有你护不住的人?伤了倒不打紧,重要的是珩儿谋划的事情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