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点点头:“眼下天下大乱是大乱不起来了,蒙古人已是掌控得江山稳固了,反正老子们要让那些王八蛋吃大苦头那是一定了,但有些时候只怕我们有什么地方会想得不周全,所以,你们勿论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都要向我们讲,六年前你们吃的大亏,以后千万不能再稍有疏失,你们失着在前,高家两个王八蛋又失算在后,否则老子我老人家是死得骨头都被狗吃了,你们则还在太行山里受刑挨打。这总算是你我的运气,但老天不见得便肯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一个人,知道么?”
丁七郎喜孜孜地道:“是,老子晓得了。那小祖宗,我们到元人的大都去作什么?莫非你老人家是想要救出文天祥来起事?”
俞文照一怔:“你怎么这么想法?”
丁七郎道:“这几年来老子们在山洞里关了不晓得外面的天翻地覆,但一出来,总也看到是改朝换代了,据说那姓文的老东西是个硬头子,还是个大官,有他首领,天下人就都会起来跟老子们走的。”
俞文照叹息道:“那死老东西没给鞑子抓起来时他不是就干过那事了么?我们就是把他弄出来,又能怎样?你忘了当年丁高难度天他们被姓方的像打狗一样死追了那么远么?丁高天他们在襄阳动贾似道向忽必烈买和的银粮,还又不是在他河南境内作案,那姓方的他们为的是什么?你还没看透么?”
丁七郎一拍大腿:“是呀,我怎的就没想到呢?姓方的也是字号挺响的大侠,怎可能瞧不出丁高天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反倒要千里追杀?”
俞文照冷冷地道:“因为这世上所有被称作大侠的正派人物都他妈的其实是个混蛋!比老子们还他妈的混帐百倍!老子们是明显的作恶,是摆事实在那里一看就知道的坏,但那些王八蛋他妈的做了坏事人们反还要称赞他们——这样的东西就最他妈的可恶!”
丁七郎怔了怔,疑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试探:“那小祖宗你不是去北京救文丞相了么?”
俞文照苦笑着看定丁七郎:“老丁哪老丁,你怎的就死要老子弄那老头子出来呢?老子也不怕实话跟你说了,老子去大都非但不是为了救他,反是要想弄死他,老子这一辈子什么事都做,就他妈的不用扯虎皮拉大旗来做事!”
丁七郎吓了一跳,他知道十二恶人从前虽是嘴里说得凶狠恶毒卑鄙无耻,但是遇上了真真的大忠臣却是连个屁都不会放出一丁点来死也要帮的,他自己也本以为俞文照要十三恶人进大都是要大闹一场之后救出文天祥举事起兵,文天祥对宋室之忠天下共知,这是任你什么方大侠圆大侠都不可能诬陷捏造得反转的事,然后自然而然地十三恶人就回复了自己的声誉,再不受人背后唾骂指点,反成了史册载名的大英雄,哪想得到俞文照居然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反倒要害死文天祥,这样自然是怎样都太说不过去了。
俞文照说完就定定地瞧着丁七郎,却见丁七郎怔了半天后,不说一句话抬脚就走,冷冷地道:“怎了?你不想干了么?”
丁七郎只得停下来,对俞文照作了三个揖:“我的小祖宗,你放过老子行么?老子说过的话一定算话,你叫老子去做什么事啊,你只管吩咐,老子都只管做就是了。你可以大大的放心。”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但你总还是不服气是么?”
丁七郎吼了起来:“老子服气就是你儿子的奴才的龟儿子的龟孙子!虽然老子们弄出文丞相来,并不能一定推倒鞑子,但是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子怕个屁,掉了脑袋不过老子就是项上有碗大个疤么!”
俞文照故意叹了口气:“唉,老子早就晓得你不懂的,算了,老子还是不说了。”
丁七郎一怔,却又忍住:“是是是,老子不懂,老子不问了好不好?老子再跟你说话只怕都要气死了,老子还想要找他妈十几个老婆来睡,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俞文照瞪起了眼问:“你真不想知道?”
丁七郎大声地道:“老子不想——”却忍不住问道:“他娘的,老子若不找你问明白了只怕没被气死也要憋死了,反正都是要死的,还是做个明白鬼好,你倒底是打的什么算盘?老子说的事虽也有些难办,但却也是千载难遇的机会,怎好错过?”
俞文照想了半天,忽地笑了笑:“这个老子倒可以跟你说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太密秘的事。你说的不错,救文天祥那老家伙不难,只要老子肯动心思,至少老子有六成把握把他救出来,照你说的然后我们就起兵么?”
丁七郎呆子一般地点头:“是呀!”
俞文照板起了脸,道:“打架是要伤人的,打仗是要死人的,他妈的宋朝从汴京到临安,辽金元这三个大敌就不用说了,还有西夏人时不时杀些人抢些财物,大理人——云南大理国虽没对宋朝有什么动作,但老赵他妈的都说: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何况日本高丽安南国缅甸国印度国和中国东南西南的蛮子土司动则生变,居然最是捉摸不透,这几百年来有哪一天不是在打,中原百姓死了多少人了你可有算过么?到现在根本就是强弩之末,别说叫他们起来打,就是你叫他们隔远十里对了元人放屁都未必有胆,要不然贾似道再他妈的奸也不至于会笨到有功不取罢,你以为方家停他们就真是想在汉人盛世的时候帮蒙古人追杀丁高天他们那一路人?这几年你关在山里不用说了,但是之前呢,蒙古人势头之强,北面鄂罗斯是老大的一个国家,满是冰天雪地的国土,都给那个叫什么铁木真的家伙踩在脚下,好像还有什么皇帝打到过印度河,你这些是听说过的罢!前些时又听说派十万大军出海远征日本,宋朝皇帝有这样的气魄么
?更何况汉人却数百年来没有一日不打仗,现在早就打得没死也只是比死多那么口气罢了,你只怕是想要逼蒙古人把汉人杀个尽绝罢?”
丁七郎脸色大变,想了半天:“这些你都说得有理,老子明白了。”
俞文照道:“这也并不全是我想出来的,大多是他们十二个家伙想出来跟我说的,老子也过不是照本宣科罢了。不错,为的不再叫那些小老百姓受兵祸,就不能再动兵——元人的强势跟中原的孱弱,最少五十年之内汉人都没法子对鞑子形成威胁,根本也成不了大事,你懂么?本来老子也不急了想要弄死了那姓文的老东西的,但是老子听说了丐帮那帮笨贼他妈的邀了许多的早已隐世的一些什么鸟高人要齐聚大都,相救文天祥,打的也是你那臭主意,没法子,老子也就只有替那帮草包受累了,跑这一趟罢!他妈的说不定这就是老子活该上辈子欠下那帮畜牲的。”
二十七少年有白发
丁七郎想了想,终于道:“这样瞧来,元人统一天下也未必是坏事么?不错,至少可以不再整天打杀征战的。哦,小祖宗,老子有件事真要跟你说。”
俞文照一怔:“怎的了?”
丁七郎道:“当年老子们还在鬼愁谷的时候,有一次无心之中听有眼无珠老祖宗说起过,你的父亲虽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但是一定是鞑子的一个晋王主使的。直到上个月老子们跟你碰面之后,才听说起原来你竟然当年俞大侠遇害时就在现场,凶手竟是姓高的两个杂碎——那个晋王据说是鞑子上一个皇帝蒙哥的儿子,本来在忽必烈那里监军的,但见吕文焕竟死守襄阳几年蒙古大兵顿于城下都无法可想就急得不行了,你老爹俞大侠却在那时想要解围,剌杀了鞑子的两个万夫长,三个千夫长,当时元兵一个个都吓得几乎不敢再打了,但当年元兵毕竟还是稳住了阵脚,只是那晋王拿不下襄阳就只有拿你的老爹出气了,现在看来,必定是那狗鞑子收买了姓高的两个王八蛋了。”
俞文照点点头:“这个他们也跟老子说起过的,所以老子去大都,弄死文天祥那老贼是顺手的事,主要为的却是那个鞑子的晋王!”
丁七郎又骇了一跳:“你不要命了?”
俞文照冷冷地道:“你怎就料定老子必死无疑?”
丁七郎不说话了。
俞文照冷冷地笑了看着头顶上的天:“老子的老爹虽然是吃饱了没事干想要做什么连个屁都不算的大侠,但他再混帐也是老子的老子,谁他妈敢对付他老子就要他他妈的死得难看!他妈的那天泰山江乾杀了高老两,但高老一却没死,不但他没死,老子还要叫他三年之内想死都死不了,要他八百辈子之后都不敢再惹老子生气!走狗都没好日子过,他妈的那主谋还想怎的?老子的老爹再混蛋再是该死也只能是轮到老子杀他,其他人他妈妈的想都不能想!”这人说话当真古怪偏激得要命,明明大可叫高遵作高老大,叫高敬作高老二,他却倏地转弯高老大成了高老一,高敬做了高老两,虽是排行得没错,但却总是不伦不类,古怪得要命。
丁七郎怔了怔才笑出来,道:“小祖宗,既是你这样定了,老子跟你去杀晋王那狗东西就是了,你都不怕,老子怕个屁——老子连个屁都不怕!闯王府踩道的事老子就包了!到时候一定留了那狗屁王爷让小祖宗你杀得过瘾!了事了拍拍屁股老爷们闪他娘的,叫他们连个屁都找不到,叫他们去找个屁呀!”
俞文照笑了:“老子也知道你小子这几年武功进步得极快,往往别人二三十年苦功也未必能有你六年的成就,而且那个狗王爷再怎么也是外族之人,手下再怎么网罗都招纳不到什么真正的武林高手,那些被他用钱找来的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打架时占你便宜——这些事老子都晓得的,但是你给老子却又听了谁说老子我老人家到大都是想要行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