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实在怕得很,脸蛋在暗色中白得中像一捧盈颤颤的雪,眸中也含着一层水雾,要落不落的惹人怜惜。
沈清越依旧面无表情,眼睑压着,目光沉沉地钉住少年,让少年下意识不敢再动。
“怎么?跟死人待久了,不认得你男人了?”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沈清越状态明显不对,明明坐着,脸上挂着笑,周身肌肉却绷得很紧,像一只随时能冲上来咬断猎物咽喉的豹。
郁慈脑中的警报被拼命拉响,目光紧张地盯着男人,在对方略一动手指时,神经蓦然绷成直线。
少年白着脸,从床上翻下去,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这一切过程都太顺利了些,沈清越在他逃跑时甚至没有起身,郁慈心口砰砰地跳着。
直到转过楼梯,进入会客厅,郁慈终于知道是为什么。
整个大厅都水泄不通地围满了人,门口一排漆黑的轿车停在台阶下,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
地面是水泥筑成的,灯光照上去显得灰蒙蒙的,少年赤脚踩上去触感冰冷。他颤着眼睫往后退,却撞上一片硬挺。
沈清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背后,微微弯下腰,俯身贴在少年耳边,吐息间温热的气息撒下。
“阿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乖,真的让我有些生气了。”
郁慈耳中一阵翁鸣,让他大脑都停止了转动。
男人将他横抱起来,沉着眉眼走出旅店,弯腰坐进车厢里。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珠在车窗玻璃上汇成细流。
郁慈目光怔怔盯着,睫羽一颤,忽然落下一滴泪。
贺月寻一定知道沈清越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沈清越将少年泛着凉意的脚捂在手上,想起少年蜷缩在潮湿阴暗的房间里,怒火就一阵阵涌上来,烧得他额角直跳。
郁慈抿着唇静静地哭,也不发出泣音,眼泪却将他巴掌大的脸蛋糊得满是,通红的鼻尖皱着,委屈得不行。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司机目光平直,不敢偏转半点。
“别哭了,我又没说要对你做什么,只是把你从那个破房间拎出来也不行吗?”
沉默了半响,沈清越皱着眉头,语气也有些硬邦邦地开口。
不说还好,一说郁慈的眼泪就更止不住了,眼尾哭得嫣红,哽咽着说:
“明明……明明是你大半夜坐在床头吓我,还凶我……”
沈清越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少年拖进怀里,指腹下意识地放轻为他擦去泪珠,语气也缓了下来:
“我只是想等你睡醒再带你回去,谁知道你中途醒了,我没想过要吓你。”
从少年不见后,他就没怎么合过眼,哪怕他知道是少年自己逃走的,却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郁慈胆子小,人又娇气,柳城最近乱得很,少年会不会遇上心思不正的人,会不会吃不惯、住不惯。
可看见少年宁愿委屈自己藏在破旧的小旅店里,也不愿和他一起回去,心底的不甘和涩意像毒蛇一样缠上他。
也许,他真的不讨少年喜欢。
郁慈勉强睁开湿漉漉的眼睫,看男人垂着眉眼为他暖脚,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小声怪他:
“可你还是吓到我了,我又怕又冷。”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有一点饿。”
提起这个,沈清越的火又往上窜了些,但看着少年又有要蹙眉的趋势,他努力缓了缓面色才说:
“公馆里准备了吃的。”
男人调整了下姿势,将少年赤着的脚捂在小腹上,忍不住训斥道:
“谁让你不穿鞋了?”
雷声大雨点小。
郁慈脚底踩着他肌肉硬挺的小腹,体热透过衣料传来,他眨了下眼,哭太久了,眼睑有点酸涩。
于是语气里带着轻微的鼻音说:“眼睛也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