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来,新军的骑兵一直在补给线上保持警戒,许平的探马已经发现不少倒毙路边的新军战马,而且他们还发现新军的补充车队里战马的数量近期也大大增加,显然新军的骑兵部队同样在被持续削弱。
“最开始新军接受补给后,会把运输补给的大车放回,顺便带走一些他们的伤病,最近一段时间来他们没有放回过任何牲口或是大车,相反我们的探马在路上发现不少被新军遗弃的车辆,他们的牲口正在大量死亡,所以尽管不放回补给车队的牲口,他们拥有的辎重车辆可能还在减少。我们估计他们可能已经开始动用了部分本来运去开封的粮食,以减轻后方的补给压力。”参谋队计算过这条道路的通过能力,以蒲观水的小心谨慎,这条道路上运输的物资数量还会进一步下降,现在减去各种其他需要补充的物资,许平的参谋们认为粮食补给已经入不敷出。
“既然如此,”许平皱了一下眉头,不放回辎重车队就意味着无法后送伤病:“那蒲将军就只能把伤兵全部带上了。”
“是啊,这极大地加重了他的负担。”
“你们估计现在蒲将军身边有多少需要照顾的人?”
“数以千计,如果算上民夫更是不计其数,蒲将军大量使用这些人挖战壕,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伤员更是少不了。”参谋们认为以新军现在的状态,就是闯军不这样节节抵抗,新年前他们也未必能攻到开封城下:“吞并后方来的辎重队,会让山东方面压力更大,不得不到处收集牲口和车辆给他们建立新的车队。”
“如果硬要在冬季强行打仗的不是新军而是我们,估计我们早就垮了,”许平知道新军背后是大明朝廷,虽然有腐败等种种问题,但相比河南的闯营,大明的动员力仍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不知道蒲将军的补给线还能撑多久,有新军参谋司在,说不定他就真能一直撑到攻到开封城下。”
虽然是本土作战,但是随着战争的持续,闯营渐渐也感到精疲力竭,供应包围开封的数万大军所用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现在每天都在战斗,伤病需要医药、武器需要维修、军队需要粮食和火药、士兵需要更多的保暖衣服——战斗使得损耗激增。大量的营垒需要加固,这不但需要人手去砍伐树木、搬运石材,还需要牲口和车辆来运输它们,这些人力和畜力对闯营来说很珍贵,而且他们还在消耗粮食和草料的储备,还有不可避免的损失。
为了供应前线的消耗,许州正在动用珍贵的库存,这些物质都是开封府闯营一年来辛苦积攒,从牙缝中一点点节省出来的。
“这场战争让我们不堪重负,越快结束越好,”许平叹了口气:“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法决战,对吧?”
“若是现在决战,我军击退新军的可能性不大。”周洞天不带感情地说道:“蒲将军手下可是三营新军,上万人抱在一起不肯分开,他们还没有被削弱到我们可以将其击退的地步。”
“贾将军哪里呢?”
“暂时还很老实,”参谋们同样密切关注着贾明河的山岚营的动静,如果他们想杀出重围与援军回合,那么就会面对城外大批闯军的围攻,如果必要的话,许平还可能先回师收拾这支企图突围的孤军:“闯王说他们一点出击的意图都没有,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我们估计在援军抵达开封前、在逼近到贾将军可以急行军一天抵达的范围内前,开封新军都会保持防御状态。”
第四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三十一节 僵持
“今天,我们遇到的又是闯贼的第一步兵翼,比起上次遇到他们时,这支闯贼的兵力没有增加的迹象。”不光是第一步兵翼,蒲观水的参谋们发现,对面闯军两个营的兵力始终没有增加。被俘的闯军官兵供认,自从开战以来他们就没有得到过兵员补充,连退下去的伤员都没有一个人归队。
“是啊,闯贼没有我们的教导队,他们无法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备兵。”通过对俘虏的审讯,蒲观水对许平手下两个营的设置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两个营都是靠自身的营教导队训练新兵,而这两个营教导队早已经被李定国投入作战:“贼人就是贼人,归根结底他们是不能与我们相比的,那些伤兵可能都被贼人自己抛弃了。”
蒲观水的话引发了一阵沉默,新军的参谋们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从未听说叛军有完善的医疗、归建体系。许平创立的近卫营虽然有一个救护队,但根据对许多俘虏的询问,参谋们相信这个队并没有收容他们的重伤员,这个情报看起来是可靠的。
十七日,又有一场雪降临到河南,但它的来临只是让拼杀中的两军稍微休息片刻,不等降雪完全结束,两军就又在雪地的壕沟中展开厮杀。到这个月的月末,明军伤亡最惨重的天一营已经有六百官兵阵亡,一千五百多官兵卧床不起,而其他两个营失去战斗力的士兵也超过三分之一。最辛苦劳累的工兵队更是实力大减,定额两百人的天一营工兵队只剩下四十三人还能进行土木作业。赤灼营的工兵队队官两日两夜不曾合眼,昨日昏倒在战壕里,被抢救回军营交给军医救治,但仍因为冻伤而失去了左手的三根手指。明军当作防冻剂使用的猪油贮备已经告罄,虽然早已派人去山东催货,但物资无法及时运到。战斗仍继续激烈地进行,兽医从死去的牲口身上取下油脂交给部队。士兵被嘱咐要节约使用防冻剂,每天回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设法把涂抹在脸上和暴露部位的油脂刮下来保存好,以便反复使用。
“加把劲,弟兄们,开封就在眼前了,那里有温暖的房子,还有热汤、热饭。想到开封过个好年就再加把劲。”
就在蒲观水的身旁不远处,一个新军军官大声鼓舞着他的部下,他的话语引来阵阵叫好声。
在冰天雪地里挣扎着攻击前进了近两个月后,疲惫不堪的新军上下士气依然一如既往地高涨,从将军到士兵每一个人都坚信胜利就在眼前。蹒跚走在雪地里的士兵不时有人因为腿软而滑到,但是他们马上就爬起来,快步跟上队伍继续前进。开封的弟兄们正等着他们去解围,等着他们身后的粮食,而同时,一场彻底的休息也在那里等待着他们,没有人愿意呆在这荒郊野外。
趁着战场的闲暇,蒲观水和几个参谋坐成一圈,用自己的体温把干粮捂热,然后掰成小块塞到嘴里。追随黄石多年,让蒲观水养成了和部下同甘共苦的习惯,只要有一个士兵还在雪地里吃冷食,蒲观水就不肯呆在自己的帐篷里舒服地享受烤肉。他用口水把嘴里硬邦邦的干粮含得软一些,然后慢慢吞到肚子里。吃过几小块后,蒲观水双手从地上捧起一团雪,囫囵塞到嘴里咽下。
“大人。”
“大人。”
蒲观水和士兵患难与共,全军将士一直为此而尊敬他,走过蒲观水身边的新军士兵纷纷向他敬礼,蒲观水也一一回礼。
“过年前是不可能打进开封了。”蒲观水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他并不打算阻止部下的军官们用打到开封过年来鼓舞士气,但无论是他还是参谋都很清楚,这个新年一万多新军官兵、数万民夫只得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度过。因此,他让几个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