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走了以后,高明衡苦着脸道:“大王,我们要十石实在太多了,闯贼肯定不答应,下面的人也会觉得我们心不诚啊。”
“这是计策。”周王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寡人觉得,只要闯贼肯出两石粮食换一个人就可以了。一个人和一石粮食差不多,我们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啊。”
“不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高明衡连连点头:“大王明见万里,下官这就去和许贼说。”
高明衡刚要出门,周王喊道:“等等,回来,回来。”
高明衡连忙凑过去,问道:“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如果许贼实在不答应,一石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周王皱着眉头,显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寡人想了想,半大的孩子或者瘦老头子,那还不如一石粮食经得住吃呢。总之,高大人你要仔细周旋。”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高明衡心悦诚服,点头哈腰地退出去。
高明衡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盔甲里,在军队的重重保护下走上城楼,示意身边的标营卫士往城下喊话。十几个标营卫士并肩上前,齐声大喊道:“对面的闯贼听着!河南巡抚先生大人阁下,有言要晓谕你们的头领。”
开封守军看见高明衡出现在城楼上,立刻纷纷猜测巡抚大人可能是同意了用人换粮的提议。听到标营卫士的喊话后,城楼上、两侧城墙上、堡垒中的汴军士兵和丁壮顿时高呼万岁。这兴奋的呼声传到开封城内,百姓们欣喜若狂,几天来家家户户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他们不愿意把任何一个亲人交给官府。
城下的闯军士兵骤然向两侧分开一条路,许平策马向前跃出军阵,向着城楼的方向跑去。闯军士兵齐声呐喊,挥舞着兵器向许平欢呼,用尽气力对他表达着自己的忠诚和尊敬。
许平头上仍然带着毡帽,身上是紧身的粗布战斗服。他一直跑到城楼下弓箭射程之内才勒定坐骑,侧过身向背后挥挥手,欢声雷动的闯军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许平望向开封城楼,中气充沛地叫道:“在下许平,请高巡抚出来搭话。”
听说跑过来的就是许平,汴军的士兵纷纷涌到墙边,互相推搡着要看一看这个名震河南的闯军大头目。老谋深算的高明衡颇为不悦,命令标营卫士向那个闯军喊话:“河南巡抚大人屈尊来见尔等,为何虚言相欺?”
许平仰望着高高的城楼,高声喊道:“在下就是许平,绝非相欺。”
过了片刻,又是一声询问传来:“你果真是许平?”
许平第三次保证道:“在下确实是许平。”
一个严密隐蔽在头盔下的脑袋在墙剁后闪现出来,头盔盯着许平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此时城墙上已经黑压压地全是人头,许平微微一笑,解开自己斗笠的绳带,把斗笠摘掉,让城上的汴军看个仔细。
刘岗和墙边的弟兄们拥挤在一起,他低头看着城下的许平,心情异常复杂。河南巡抚反复告诫全城,这个著名的反贼头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杀人狂魔、恶棍,他一旦攻破开封就会抢走人们的妻子、妹妹,杀害他们和他们的长辈,可是眼下,这个恶棍却是刘岗唯一的希望。
高明衡从城墙边退回安全地带后,立刻和周围的幕僚商议起来,由于事先没有想到许平敢自己跑过来,所以没有想过要布置弓手狙击,现在临时布置怕被对方看出破绽。而且不管射中没射中,都会触怒闯军以致无法讨价还价,搞不好还会引起守军哗变,高明衡的几个幕僚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高明衡难以置信下面的那个年轻人真的就是许平,他决定让见过许平的人来辨认真假:“有请贾帅和魏将军。”
蒲观水全军覆没后,山岚营上下都很清楚短时间里不可能有新军来给开封解围,为了减少消耗,他们放弃城外的堡垒退入城中。听说河南巡抚有请,贾明河和魏兰度马上赶上城楼。贾明河往下看了一眼,立刻说道:“这是许平。”
魏兰度则凝视半晌,才转身向着高明衡确认:“巡抚大人,确实是许平,没错。”
“离得这么远你们怎么能看得清楚?”高明衡对贾明河如此草率很不满意。
贾明河没好气地顶嘴道:“那请巡抚大人开门,末将走过去好好看看。”
“怎么可以开门?”高明衡先是斥责一声,转念一想又吩咐左右道:“准备吊篮,让贾帅下去好好看看。”
准备吊篮的时候,高明衡凑到贾明河和魏兰度身前,小声说道:“贾帅去与那许平说,若是他弃暗投明,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巡抚大人明见,末将觉得许平不会投降。”
“未必!”高明衡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对贾明河的话不屑一顾:“本官觉得他大模大样地跑到城下非常不合情理,其中必有古怪。贾将军说一下也没有坏处,若是许平心动,这开封之围不就解了吗?”
此时周围城墙上的汴军士兵正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许平,传闻被不断地夸大:
“听说这个许平原来是黄侯的得意弟子啊!”
“那怎么会投到闯军去呢?”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
“有人说,许平在新军里的时候,得了黄的真传啊!”
“当然喽,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连贾帅他们都不是对手。”
……
这些议论被风送到贾明河和高明衡的耳中,高巡抚生气地说道:“黄侯的弟子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圣上念着黄侯劳苦功高才不加追究,现在开封这么危急,贾帅难道还不肯出力吗?”
贾明河叹口气,拱手道:“既然巡抚大人有令,末将遵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