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传令兵手上带着皇家令箭的誊写遗诏,并不是假的。
真的死了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静微手指蜷缩了一下。而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变得很缓慢,连传令兵嘴里的话都听不清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迷糊不清,他撑着桌案站起来,看着那传令兵:“你刚才说什么?”
传令兵肉眼可见的慌张,好像在慌张面前从来游刃有余的谢相怎么会连话都听不清,只好再重复了一遍:“陛下遗沼,太子登基,谢相摄政……若新帝无德……谢相可废其帝位……取而代之。”
谢静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长安的。
只记得他到长安城门口的时候,大军已经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而魏珩的棺撑还未出城,停留在寿皇殿内。
身着丧服的庄态带着年幼的新帝在城门迎他,他跟着他们走到寿皇殿,看到的是众多臣子命妇跪在殿内嚎哭,道士和尚正在念超度的颂文。
而殿中央停着那厚重而华贵的红木棺椁。
棺椁已经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谢静微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上面还带着春日的湿冷雨气,他抬起冰凉的手抚在棺木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他来到皇宫后的第一句话:“开棺。”
话音落下,嚎哭声,诵经声,磕头声全都戛然而止。
殿内几百号人寂静无声,瞠目结舌地看向谢静微。
谢相这是疯了吗?!
谢静微觉得自己没疯,他觉得自己的心很平静,并没有多少难过怅然或是什么痛彻心扉的意思。
然而周围人都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看他。
庄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谢相……棺撑已封,开棺于礼不合,乃是大……”
他后面那两个不敬还没吐出来,就听见了谢静微似笑非笑的一声冷哼。
“于礼不合?”
谢静微平静道,“那就让他出来治本相的罪。”
庄恣青筋直跳:“谢静微!你疯了!你难道恨他恨到连让他安生点走都不愿意吗!”
百官瑟瑟发抖地看着当朝少傅跳了起来,毫无形象地指着谢相的鼻子,气得全身发抖。
“过来,”谢静微无视了庄恣的破口大骂,转而看向守灵的侍卫,“开棺。”
没人敢动。
众人跪在地上,把头低得快贴近地板,恨不得自戳双目,再封上耳朵。
殿内只剩下魏承嘉抽泣的声音,他伸出小手想拉谢静微的袖子:“相父……”
可是他的相父并没有理会他。
谢静微环顾四周,轻笑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配剑。
“谢静微!”
庄恣吼叫起来。
棺椁的封钉被剑翘起来,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紧接着棺盖被谢静微猛地推开!
里面空无一物。
谢静微定定看着那空棺一会儿,然后又把棺木封上。
他拽着庄恣出了寿皇殿。
“给我……”谢静微毫不客气地朝庄态伸手,“把他的尸骨给我。”
“……”
庄恣的脸白了青,青了白,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打翻谢静微,但事实上他打不过对面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的家伙。
最后迫于谢静微的威慑,庄恣还是交出了那一小陶罐骨灰。
毕竟这人连当着众史官的面开帝王棺撑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不给他魏珩的尸骨,指不定能做出什么。
拿到陶罐的时候,谢静微掂了一下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