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世家子弟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谢家郎君年纪轻轻写得一手好文章,三月春闱在即,登榜指日可待。
议亲的媒婆快把谢家的门槛踏破,奈何谢家夫人身体虚弱,时常卧床不起,谢老爷忙于政事,分不出心来操心儿子的婚事,以致谢卿杭十八岁了仍没定亲。
众人知晓谢卿杭向来洁身自好,除了儿时跟七公主有个不成文的娃娃亲外,便再没跟哪家姑娘有往来。
品学兼优的谢郎君在宴席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四公主送礼,任谁瞧了都不会觉得这只是简单的人情往来。
谢卿杭带给七公主的是谢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双手奉给四公主的却是他亲自准备的。孰轻孰重,一眼便知分晓。
浅浅也有了分晓。
她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旁人都觉得她配不上谢卿杭,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亲眼看到谢卿杭对荣怜月示好,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埋怨,只是有些失落,连心底唯一的暖光也成了簇拥别人的陪衬。
浅浅维持着面上的温和,耳边是荣怜月欣喜的试探,“今日是七妹妹的生辰,谢郎君给我送礼,不怕妹妹吃醋?”
“两位公主姐妹情深,七公主最为温婉乖巧,怎会因为小生这份薄礼心生不悦。”谢卿杭声音清冷,浅浅却听出了他话中取笑的意味。
说好听些是夸她温婉,实则是说她性子软好欺负。
荣怜月与淑贵妃一干人阴阳怪气地取笑她就罢了,如今连谢卿杭也……
算了,总归她就是不值得。浅浅轻轻吐息,压下心中那点不悦,事不关己般吃着桌上精致的糕点。
这席上的膳食比起宫里的要好吃许多。郦坤宫里吃的用的都是宫中最好的,她那方小小的春庭苑又如何能比。
身在后宫,没有皇帝的宠爱便举步维艰,妃嫔如此,皇家子女亦如此。
好在公主成年之后便有自己的府邸,浅浅今日受礼,明日便搬出宫了,除了每月进宫请安外,再不用受淑贵妃和荣怜月的脸色了。
心有安慰,耳边谢卿杭与荣怜月说什么话,浅浅便不在意了。
吃了一会糕点,便听悠扬的乐声响起,乐师班子在院中站定,欢快的乐曲叫人的心绪也跟着喜悦起来。
窈窕的舞姬踩着鼓点缓步而来,纤瘦的身形伴着轻柔的舞姿宛若云中仙子。
浅浅饶有兴趣地看着歌舞表演,余光无意中看到坐在对面后排的谢卿杭借着喝茶的姿势在看她。
那专注的眼神看得她后背一颤,一阵冷风吹过,寒意从脖颈间擦过,浅浅打了个寒颤,从袖中摸出手帕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身后的晴妤担忧的看着她,趁着众人的目光被歌舞吸引,悄悄低头来问:“又起风了,公主可是冷了?”
浅浅抬眸又看一眼,谢卿杭放下了茶杯,那双眼睛依旧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瞅,直叫她心慌的厉害:荣怜月就在旁边,若她注意到谢卿杭的视线,自己今天就不只是被嘲笑两句那么简单了。
听到晴妤来问,浅浅顺势点头。
她站起身来,礼貌说:“四姐姐,我有些冷就先回去了,你们尽兴。”
荣怜月不想放她走,道:“不过是吹了阵风,七妹妹可真娇弱,这宴席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这个主角走了,我们这些客人还有什么乐子?”
言辞冷嘲热讽,浅浅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晴妤见状扶住浅浅的手臂,躬身说:“四公主见谅,您也知道我们公主从小身子弱,最受不得凉,容我们公主回去添件衣裳再回来陪四公主吃茶。”
荣怜月不为所动,抬头似笑非笑道:“添件衣裳何必走那么远的路回去,就到一旁侧院吧,跟管事姑姑说是我的意思就成。”
席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们,浅浅不好与她争执,道声“多谢姐姐”便离席了。
身后的歌舞声越来越远,主仆二人走进偏院,同管事姑姑说明来意后,管事姑姑进房去翻找一通,拿了件旧衣出来,扔给晴妤。
晴妤摸着泛旧的外衣,皱眉道:“姑姑,我们公主好歹是四公主的妹妹,您不用拿这么旧的衣服来打发我们吧?”
管事姑姑不回应晴妤,对浅浅赔笑说:“七公主见谅,这宫里谁不知道您脾气是顶好的,咱们偏院是四公主出宫前的住处,这衣裳可都是四公主穿过的,放在前两年,您可穿不到这么好的料子,今日怎么还嫌弃上了?”
郦坤宫上上下下就像跟她有仇似的,上到贵妃,下到宫女,都变着法儿的要让浅浅出丑,人人以此为乐。
浅浅在官眷面前要忍着,到了管事宫女面前,竟还要受气。
逆来顺受,也是要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