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瞳一怔,连忙扶住容轩,声调抬高了几分,“你这又是作何呢?”
容轩站在寐瞳面前,脸色确实称不上好看,他低沉地启口,口吻间满是恳求的味道,“容轩求国师救救漫罗。”
寐瞳闻之越发的迷惑,偏了偏脑袋,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容轩抿了抿唇角,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方才启口道:“那驸马爷曾是七皇子的一名男宠,两年前因为一些事可能对漫罗有所误会,我怕此次漫罗随他离去会有危险,还恳请国师大人救救她。”
这消息委实震撼,别说是寐瞳,叫是给长公主听着了,也必然不信。寐瞳好久才缓过神来,随后朝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便拉着容轩走了。
“有什么话等回到子望宫再说,这里人多口杂,你说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寐瞳边走边甩出这么句话来,而后二人疾步朝着子望宫赶去,一路无言,似乎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
直至子望宫,寐瞳坐在花厅红木太师椅上,冷眼看向容轩,凉薄而问,“我凭什么帮你?”
而容轩却道:“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求你。”
寐瞳莞尔一笑,对容轩冷傲的性子却是颇为赞赏,他笑道:“你是聪明人,知道这种时候除了我没人能帮你救颜漫罗。”
容轩微微颔首,后又道:“便看在我救过您一命的份上,请您也救救漫罗吧!”
“你好像真的很在乎他?”寐瞳含笑望入容轩的双眸,沉默了须臾,忽而又问:“你当真爱他?”
容轩猛然一怔,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再度启口的时候嗓音稍显暗哑,他说:“我……不知道。”顿了顿,他复又启口,“但是,不管爱与不爱,至少我不希望她出事。”
伴着容轩的那句话后,寐瞳平静地凝望他的双眼,看了许久许久,一直到容轩实在觉得别扭而别过脸去,他方才笑笑道:“颜漫罗倒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真心实意待他的人。”他深深地呵出一口气,又道:“好吧,我帮你救他,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老实告诉我,驸马与漫罗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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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柒林与漫罗对桌而坐,这二人已如此相对无言了许久,漫罗极少能在这种冷僵的气氛下保持那么久的沉默,偏偏面对柒林,即便她想要试图去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们始终紧闭着口,漫罗本以为将这样一直坐到子时,却不想是她高估了柒林。显然对方在淡漠地望了她近半个时辰后,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双手摆在腿上,柒林依然冷冷地凝望着漫罗,忽然启口,“为什么?”
漫罗本还在庆幸气氛总算能缓和些了,不用再在这种无声的环境下继续保持尴尬,却不料柒林一开口便甩出如此三个字,让她委实不好接话,惟有随性反问:“什么为什么?”
“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柒林再度启口,语调显得格外悲伤。
而漫罗却只觉得一片茫然,不解地问道:“我当年怎么对你了?”她是当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可这话落在柒林耳里似乎则变了调。
对方突然激动地站起身,嗓音尖利地问道:“你当年做过些什么,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漫罗瞧着柒林这悲愤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莫逼我,我是真不记得了,之前你也瞧见了,若不是容轩提醒,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呵!”柒林冷笑一声,随后双手撑着矮桌凑近漫罗的脸,“你倒是好,说忘就忘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当年……当年我……”言止于此,他双目微红,眼眶湿润,眼见着便要落下泪来,却越发衬出其楚楚动人的一面。
漫罗一见柒林这般模样,心里猛地一疼,连忙抚慰道:“你别这样啊!有话慢慢说,我听着便是,当年你到底是怎么了?”她本想着让柒林的情绪稳定些,怎想对方听了她的话后,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激动了。
挥起手,他的掌心拂过漫罗的左颊,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帐内响起,漫罗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会突然给自己来一巴掌,此时竟愣愣地保持着偏过脸的姿势,而下一刻脸颊才感觉到一阵滚烫的疼痛,她用手去捂自己的左颊,可一碰却更加的疼。
“我差点就死掉了,我险些就要葬身一片火海了,颜漫罗,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死?”柒林悲戚的话语再度响起,愤怒中他突然一把掐住漫罗的咽喉,那力道之大简直是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漫罗无力挣扎,抬起脸望着少年眼中淌下的清泪,心泛起一阵强烈的揪痛,有一种恐惧迅速蔓延至脑海,却并不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话还没来得及对柒林说,好像有一句话从很多年前就藏在心头了,她一直想着要告诉柒林的,可是没有机会,偏偏如今,她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知道你是女的吗?为什么不相信我,难道对你而言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柒林歇斯底里地问着,眼中的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滴落,漫罗只感觉喉咙处很疼,而心里更疼。
她明明不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可是这一刻望着柒林疯癫的模样,她突然很难过,脑海中恍然有一个画面闪过,略显模糊,她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只隐约看到好像是她手里执着一支狼毫,在一块牌匾上书下四个大字,似乎是——柒、林、笑、世。
卷柒拾陆 焚身
颜漫罗说,在柒林的眼中,她总能看到一种很特别的光色,好似在嘲笑这人世间,那种眼神能将他刻画得更为清高冷艳,正如手握棋子纵横天下的高人,笑看人生道破红尘。
她曾送给柒林一块匾,将之挂在听风楼的大堂里,上面是她亲手写下的四个大字——柒、林、笑、世。
柒林问她为何是“笑世”?当时漫罗宠溺地勾了勾他的鼻子,笑道:“因为柒林给人的感觉很是清高,仿佛全世界都不入你的眼,愚蠢的人们自以为是,总能被聪明的你嘲笑一番。”
柒林闻之,只是略微偏了偏头,并未发表任何言论。当然这块牌匾最后是毁了,连同整座听风楼一起毁了,从此七皇子府上便再也没有听风楼这个地方。至于是怎么毁的,漫罗记不起来,只知道如今挂在柒林阁内的那块牌匾是她之后仿制的,那四个大字仍是她亲自提笔写上去的,却似乎没了当初的韵致,或许是因为心里知晓这不过是个仿造品的缘故,抑或是因为那时候柒林已经不在。
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漫罗只觉头疼得厉害,思及昏迷前的一切,方才忆起一些片段,似乎她险些被柒林掐死,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对方好像突然心软了一样松开她,紧接着她便感觉脑后一疼就失去了知觉。
微微睁开双眼,望了一眼周围,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脸色不禁一变。却见此刻她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而脚下堆满了干柴,两侧分别有一名士兵手里举着火把,就等着她正面前的那个冷着一张脸仿佛天下皆不入眼的少年下达命令。
她的身体猛然一颤,明显地感觉到一丝的恐惧。她拼命地挣扎起来,可是越是挣扎,绳子紧勒皮肤的地方就越疼,她心中越发的恐慌,镇定在火苗的闪烁间一点点被烧毁,她失措地叫道:“你要杀我?柒林,你居然想要烧死我?”
而柒林则坐在前方的一张椅子里,极为淡漠地望着她,沉默了须臾,他方才启口,“你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便留住你的性命。”
漫罗微蹙了眉头,略显绝望地问:“你要我说什么啊?”如若她知道,定不会瞒他,毕竟如今攸关到她的性命,虽说也许一旦死了她便可能回到以前的世界去,可是仍是免不了恐惧,她只要一想到被烈火焚身的痛苦,就止不住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