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店里来了两个警察。
看上去他们是能干的一对,年纪大的那个动作迟缓,做事有条不紊,富有经验,这种经验是多年的积累。他的年轻伙伴则机警、聪明,但需要有经验的人的指导。
“警察。”年纪大的边说边拿出警徽给我看。
我放下正在阅读的书,说:“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们正在找一个人。”年纪大的警察把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放在柜台上说,“你的房客中有这个人吗?”
我仔细地看那照片占照片上是个中年人,大约五十岁,淡色的头发,两眼有点儿往外突。
“他犯了什么法?”我问,“行窃吗?”
年纪大的警察不做任何说明,只等候我对照片的反应。
我摇摇头说:“没有这个人。”
“你能肯定吗?”年轻警察一直在观察这间破旧的休息室,此刻突然插话,“你回忆一下,也许他染过头发,或者戴眼镜,假八字胡?”
我和善地说:“我已经想过了,抱歉,真的没有。”
年长的警察吸了口气;“他名叫葛里高利,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已来到本市,正在检查所有的旅馆和出租房屋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称呼?”
“福里森。”
“照片留在这里,假如你发现有这种长相的客人,就来报警。
我说:“他走投无路才会钻到这种小地方来。”
年长的警察快速地扫视一遍客厅,对我说:“他的确是走投无路,否则不会逃跑。”
两位警察离开后,我又看了看那张照片,然后把它装进口袋,离开柜台,小心翼翼地上楼。
我不慌不忙,五十九岁的年纪,也不会慌。
三O八室在又黑又脏的走道末端,我敲敲门。
“谁啊?”
“卡洛先生,账房。”
可以听见床铺的弹簧声响。然后防盗锁被取下,门被打开。一位穿衬衫、长裤和袜子的瘦削的人看着我问:“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推进去,关上门,然后我背倚着门,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他不很高,大约五英尺八英寸,给人的印象不太好。一对稀疏的眉毛,一双灰色的眼睛,一张大嘴被不整齐的八字胡盖住,下巴显得优柔寡断。他留着黑色的短发。
直觉告诉我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如果那位年轻警察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该多么好啊!除了不带眼镜。
卡洛不知所借地问道:“什么事?”
我说:“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葛里高利先生,警察刚刚来过。”
我的话似乎给了他一重击,他那瘦削的脸扭曲了。但他仍试图掩饰:“我……我不懂,我叫卡洛。”
“他们告诉我,这个人叫幕里高利。”我说着,掏出照片,扔在床上。然后,我又平静地补充说:“不要担心,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从我身上转到照片上,又回到我身上,然后一言不发,颓然地倒在床上。
我说:“我认为你应该停止逃亡,葛里高利先生,自首吧!”
他僵硬地说:“我……我不能自首,那样我会坐牢。”
我说:“你躲在这里难道就安全吗?当你在街上走路时,你老得躲避熟人,只要有人多看你一眼,恐惧就摆住你。”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问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耸耸肩膀说:“当然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你着想。”
他说:“我要到海外去,把钱凑齐就去。”
“问题是,他们在追捕你,不会放弃的。”我说。
他没有回答,继续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摄成拳头,关节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