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赶忙站起来,笑着跟他握手说道:“冯工您好,我是夏晨。”
眼前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1米75左右的个头儿,穿一件灰色长袖衬衣,黑西裤,满头黑发下面是一张抖擞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老式玳瑁眼镜,右边的眼镜腿用橡皮膏缠着,像是断了。整个人收拾得很干净,神态不卑不亢,多少流露出来一点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清高。他的手掌心却很粗糙,布满了老茧,可不像一名知识分子该有的精巧的手。夏晨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扛煤气罐,从事重体力劳动所导致的。“请坐吧。”
冯海潮请夏晨坐下,同时问道:“这位是?”
夏晨给冯海潮做着介绍:“何正斌,我生意上的合伙人,嘉悦电器的总经理,打从今天起,他将转任嘉悦VCD制造公司的老总。”
老何的态度很恭敬,跟冯海潮握手后说道:“今后请冯工多指教。”
冯海潮忙说道:“不敢不敢,何总您客气了。”
王秀芝端了两杯白开水过来,尴尬一笑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家里没茶叶了,小夏小何凑合着喝口吧。”
夏晨把茶杯接过来,一点都没客气,喝了一大口后对王秀芝说道:“阿姨您这是井水吧?甜!”
“呀,你喝出来了呀?没错,是井水,比自来水可甘甜多了。”
王秀芝脸上笑开了花,对夏晨的好感又加深了三分,这孩子,还挺懂得照顾人的情绪。“这要是夏天往井里镇个西瓜,那滋味儿,哎呀,想起来就活活美死。”
夏晨夸张地说道。把两口子逗得都哈哈大笑起来。行长掏出烟来递给冯海潮一根。老冯摆手说不会,让何正斌随意。行长也是个不拿自个儿当外人的家伙,递给夏晨一根,兜手点上,两人喷云吐雾起来。冯海潮说起了正题:“唉,我这个当爹的无能啊,还得让儿子帮忙给找工作,这次丢人丢大了。”
笑容中流露出一丝苦涩。初次接触,夏晨对冯海潮的第一印象是,这人思想观念似乎有点陈旧。听听他说的话吧,儿子帮爹找工作就意味着当爹的无能,这套嗑儿放在新中国解放前很合适,现在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了,还这么唠的话,就有点儿刻板偏见了。当然,夏晨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更不会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那跟缺心眼有什么区别。“冯工,我和正斌过来呢,也不是为了给您提供一份工作的。”
夏晨笑眯眯看着冯海潮。冯海潮懵了一下,今天中午听儿子说,给自己找了份工作,下午公司老总要来家里拜访时,冯海潮心里五味杂陈,有对家人的愧疚,整得自个儿挺郁闷,同时还带点儿欣慰。儿子知道为老爸着想了,有了家庭责任感,这让老冯感到高兴。现在听夏晨说不是来给他提供工作的,冯海潮的情绪又低沉下去,苦笑一声,他问道:“夏总是觉得我干不了体力活吗?”
王秀芝也满脸紧张望着夏晨,却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说话。看着这个中年汉子沧桑的面孔,夏晨笑笑,说道:“您掌心里的老茧已经证明了您是个合格的体力劳动者,但是您不觉得从事体力劳动大材小用了吗?”
冯海潮继续苦笑:“这不是没办法么,机械厂什么情况我想夏总也清楚一些,再加上我一直跟刘保利不对付,想找份合适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但总得生活不是?我倒是觉得,不管干啥,凭本事吃饭,没啥的。”
夏晨不跟老冯绕弯子了,直言不讳道:“您的情况我多少听说了些,知道您是个技术型人才,我也跟您直说了吧,机械厂已经让我拍下来了,换句话说,机械厂现在是属于我的,我打算下一步让厂子转型生产影碟机,听说您对电子产品有很深入的研究,所以,我俩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邀请您来担任厂里的总技师。”
听完夏晨的话,冯海潮的呼吸一下就急促起来,推推眼镜,他说道:“原来把厂子拍下来的是您啊,哎呀,这我可一点都没想到!您说要让厂子转型生产影碟机对吧?”
夏晨点头笑道:“是。”
冯海潮愈发激动,搓着手说道:“我接受您的邀请,不瞒您说,我对电子电路、集成板、芯片都有些研究,您找我就算找对人了。这个影碟机,就是放光盘的那种播放器没错吧?”
夏晨再次点头,问道:“您了解过?”
“看过相关的杂志报道,那个,何总,给我一根烟可以吧?”
冯海潮兴奋得脸都涨红起来。行长笑了,递给他一根烟,并帮他点了火。冯海潮猛抽一口,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王秀芝连忙帮他顺着气,假意埋怨道:“不会抽你就别抽了,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儿么?”
“你个老娘们儿懂什么,MPEG芯片,是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只是现在还没人认识到它的价值!你刚才说什么?对了,你说抽烟,我哪是不会抽啊,还不是结婚那会儿为了照顾你的情绪硬给戒了的。”
搁后世,类似于冯海潮这种人,大概会被称之为“技术宅”。当然,现今还没这个说法,他也宅得不全面,但是一说起自己的专业来,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少了些木讷,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王秀芝红着脸白他一眼,熟妇风情尽显,低声说道:“我那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