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任何一种成型的、清晰的、可供辨识的语言。
就是一声从混沌中突然响起的嘟囔声,但是‘壳’中的‘卢仚’清晰的明白了其中的蕴意:“怎么这么黑啊?怎么这么闷啊?怎么这么小啊?”
“给我,破开啊!”
崩碎混沌的一声大吼,一道狂雷响起,紫黑色的雷霆蕴藏了无穷尽的造化生机突然炸开。于是,四面八方的混沌被一扫而空,所有混沌能量经过无数年的酝酿而生的‘羊水’,也在这一瞬间被彻底蒸发!
有可怕的存在,无比可怕的存在,从自己的‘壳’中破壳而生!
祂破开混沌,撕裂虚无,将光明和巨响带来了这个原本‘空荡’、‘寂寥’的世界。一波波恐怖的震荡向四周扩散开来,磅礴的造化生机冲刷四方,于是,‘卢仚’体外的‘壳’,也在这一波波宛如潮水的造化生机冲刷下,融解了!
还没有发育成熟,但是‘壳’不见了!
‘卢仚’茫然的睁开眼睛,挥动着纤薄透明、柔弱无物的翅膀,艰难的扑腾着,浑身喷洒着‘壳’中晶莹的汁液,狼狈的飞了起来。
随着‘卢仚’一起飞起的,大量稀奇古怪的生灵。
和‘卢仚’一般,这些生灵体积不大,气息微弱,属于那无数先天神魔中最弱小的那一类存在。祂们刚刚破壳而出,就遵循本能,狼狈的远离那最初发生嘟囔声的家伙。祂们亲近全力的化为一缕缕微弱的流光飞遁,只求逃生。
而‘卢仚’,则是一边逃跑,一边和所有弱小的同类一样,又是胆怯又是好奇的回头眺望。
极其遥远的地方,一尊身高不知道多少万亿里的魁伟巨人,披散着长发,挥动着巨斧,正‘哈哈哈’的狂笑着,兴高采烈的挥出一道道紫黑色的开天造化神雷,将四面八方的混沌虚无轰得支离破碎。
在他的头顶,清灵之气升腾。
在他的脚下,重浊之气下降。
而在他的四面八方,有三千尊气息格外强横恐怖的家伙,他们生得千奇百怪,却和‘卢仚’一般,都还没有孕育成熟,没能来得及成长为完全体,尚未完全掌握自己的道,就因为那巨人开天衍化的造化之力的冲击,‘蛋壳’融解,被逼提前出世。
这是……阻道之恨。
在这个时代,尚没有‘父母’、‘夫妻’的概念,‘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三千尊强大无比的先天神魔,一个个发出恐怖的吼声,朝着那开天的巨人扑杀了上去。巨大的轰鸣,直接将‘卢仚’连同附近的所有弱小的先天神魔震得昏厥了过去!
等到‘卢仚’苏醒的时候。
他正在一条奔涌浩荡的大水旁……‘卢仚’挣扎着爬了起来,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他看到天空日月高悬,看到苍茫大地,看到在那广阔无垠的大地核心处,一座紫气升腾,宛如天柱的神山拔地而起,向上直刺苍穹,不断突破一个又一个神奇瑰丽却又无比危险的空间维度,最终抵达了一片浩浩荡荡、清灵神伟的巍峨天境。
‘卢仚’低头,他看到大水中流淌着的,赫然是粘稠沉重、精纯无比的‘混沌羊水’,每一滴都蕴藏了无穷的生命力,每一滴都蕴藏着不可思议的造化神奇。
日月光辉洒在‘卢仚’的身上,他突然浑身瘙痒难耐,他身体微微一抽,体表一层柔韧的表皮就轻盈脱落。‘卢仚’看向了大水中的倒影,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是一只身形娇小,纤弱轻盈,风一吹就随风荡漾的小飞虫。
梦中的‘卢仚’,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
而‘亲历’梦境的卢仚,却已经明悟——这是一只蜉蝣啊!
开天辟地,第一只蜉蝣。
这就是卢仚的原始根脚。
一只蜉蝣,朝生暮死的小虫子……卢仚刚刚生出这个念头,这只弱小的开天辟地的第一只蜉蝣,被一缕稍微强劲一点的风一个吹拂,就融解了。
祂的身躯融解成了十二万九千六百粒细小的光点,轻盈的落入了一旁由‘混沌羊水’组成奔涌大水中。这些光点稍稍吸纳了一丁点儿‘混沌羊水’,就即刻孵化,化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只二代蜉蝣,欢天喜地的冲天而起。
‘卢仚’,这只开天辟地后的第一只蜉蝣,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就被天风吹成了碎片,造就了这么多二代蜉蝣的诞生。
天地造化之奇,就在这里了。
‘卢仚’的原始神魔之躯虽然崩解了,但是祂的神魂,却在一只二代蜉蝣身上完美的托形而生。他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看着四面八方的‘子嗣后裔’和‘同族眷属’。孱弱的他尚未来得及思考一些复杂点的问题,就被动的随着附近的‘子嗣后裔’一起冲上了天空。
迎风轻舞,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就是日月一次起落之后,这些二代蜉蝣已经悉数陨落,而十几亿只三代蜉蝣从卵中孵化,继续腾空飞舞。
这里面,有一只三代蜉蝣的神魂,依旧是那‘先天神魔卢仚’。
如此,连续九十九次陨落,连续九十九次重生。
朝生暮死,无比短暂的一百个日月起落中,‘卢仚’已经经历了百世轮回……他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源自‘先天神魔’的烙印,近乎要被彻底洗荡干净了。
他即将懵懂,即将浑噩,即将和自己的那些子孙后裔一样,化为没有灵智,弱小低劣的,真正的虫豸。
于是,在第一百次生死轮回后,心中莫名生出‘大恐怖’的‘卢仚’,趴在那条大水旁的一条草茎上痛哭流涕,悲鸣欲绝。
开会,开会,下午开会!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