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俩……有必要这么说话么。”他不禁望着她苦笑。
墨鸾却睨他一眼,“哦,原来是我先要这样说话的。”她将那只小香炉端起轻嗅了嗅,眉目间愈发显了倦色,道,“大王有话请直言,无话就请回罢。”
眼见她打定主意要如此,白弈唯有叹息。“阿妹,”他起身上到她面前去,与她促膝相对,望住她双眼问,“你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你觉得长沙郡王的品性才干如何?这是要紧事,不许与我使性子。”
墨鸾端着那只香炉,抬眼透过浅浅香烟瞧他,扬唇讥道:“我几时又使性子了。只是你这种男人,我真就再没瞧见过第二个。”她说着忽然将那香炉摁在他身上,起身一把将他拂开,挑眉嗤道,“你就算罢。终于又算计到自家女儿的身上了。”
白弈忙着将那香炉捧住,逃过一身火灰,抬眼去看她。“说正经的。”他将那香炉搁在一旁,沉声如是道,也不对她多加哄劝。
墨鸾侧目略瞧他一眼,见他敛眉神色严肃,知他对此事当真是十分看重,便也将那几分戏谑尖刻收起,重回席上正坐下。她静思了片刻,缓声道:“阿宝至今也就是个闲人,不干实事,我也不好妄论其才;但论人品,阿宝是个秉性善良、心术直正的好孩子;加之他又聪敏,也颇有些捷才与胆魄,将来若是任用得当,该是个有担当、能实干的人才。但是,你若想招他为东床,我觉得不妥。”
白弈起初听她夸赞李飏,本还挂着一丝笑意,忽然听她这最后一句,由不得怔了一怔,问道:“为何?”
“他与你家阿寐不合适。”墨鸾摇头道,“阿宝比阿寐年长了十岁,能不能合得来姑且不论,阿寐还是个孩子,阿宝已可算是成年男丁了,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会不会有自己的心意?就算他现在没有,再往后六年呢?你也不想你的女儿将来重蹈公主的覆辙罢?何况,阿宝可不像你。”说到此处,她眸中又闪过一抹嘲弄来。
她这话说得丝毫也不拐弯抹角,叫白弈好一阵尴尬,心中仍不免为之沉冷。
墨鸾却不管他正想什么,又兀自接道:“再一则:你打量着吴王素来疼爱儿子,觉得可以拿这姻亲来牵制他,可你就不想一想,这等事,女儿家总是吃亏的。你不是把他的儿子招回府上,是要把你的女儿嫁过去,万一日后不好,他犯起狠来,先一刀杀了你的女儿,等你晓得也晚了!你难道能指望你那郎婿和他的阿爷相抗么?你自己当初就赢过了?何况……”她忽然顿了下来,只把双眼紧盯着他,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轻道,“莫非你忘了天承元年那巫蛊之乱?”
她忽然有此一问,白弈心中微震,愈发不出声了,唯有眸色明灭涌动。他自然忘不了,天承元年那一场灾劫,李宏假阿宝这孩子之手设下圈套,险些要了他白氏满门的脑袋,更害了父亲的性命。利用儿子这等事,早多少年前这人便做过了。
墨鸾见白弈彻底静默下来,不由长叹:“我若是你,哪怕自己硬扛着,也决不拿女儿去做这样的堵注。你不如看一看,你这个做阿爷的不点头,他们敢不敢就真逼娶了你的女儿走!”
“我本以为,你会想藉此护着你的阿宝。”一瞬,白弈眼底闪过一抹微妙苦涩。
墨鸾闻之眸光微烁:“我倒是真想,可你就会顺我的意么?我只怕你将来,要么要招女儿怨恨你,要么弄得她与她的郎君反目,横竖不是好事。不过,女儿到底是你和公主的,我说什么都不算数了。”她言罢一正衣袖,宁神阖目,不再多言。
她不说话,白弈独自沉思,一时两相静对,仿佛各怀心思,阁内无声。
陡然,却听廊外一阵急促步声,夹杂人声喧闹,尚不见平息,那人已到了跟前。
只见东阳公主婉仪快步上来,一把便将面前相阻拦的宫人推得摔在一旁。她满面焦色,匆匆望了墨鸾一眼,眼见话已到嘴边,猛地却又咽了回去。她瞥了眼几个一路跟着她拦到阁前的宫女,先冷了语声斥她们出去。
几名宫人伏在地上,抬头却望向墨鸾,不敢就顺了公主之命。
墨鸾见状将她们都斥退了。“哥哥也先去罢,我要与公主单独说会儿体己话。”她回头又如是向白弈道。
白弈略有惊色,目光来回在她们两人面上游移,意味深长,似乎并不太想就此抽身,直到墨鸾又催他,那些话奚落他,才终于先退了去。
阁内只余下两个女人,顿时微妙难名。
婉仪默默瞧着面前那女子,良久沉寂,终于缓缓开口:“如果你有怨恨,请你处置我,不要为难我的女儿。”她似说得十分艰难,虽然如斯恳求,却仍固执的端着双臂,言罢将唇咬得发白。她如今竟要放下骄傲,来哀求这个女人。
墨鸾肩头微震了一下。“原来人真的会变。府中安逸日久,你竟然也会这样来求我。”她仿佛哂笑,抬手轻呼道:“公主,请你先坐下说。”
“不必了。我还是……站着罢。”婉仪垂目,一抹凄凉顺着眸色漫起。
墨鸾又是微怔。她站起身来,缓步踱上前去,望住婉仪双眼。“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为难你和你的女儿?”她忽然搭上婉仪手腕。
两相触及时,婉仪忽然仿佛被烙铁灼伤了一般,下意识抽手后退,被墨鸾一把拉住,逃脱不能。
墨鸾却依旧望着公主:“我也是一个母亲,我为什么要为难你?究竟是我要为难你们母女,还是你心里先就认定了我就会害你的女儿?公主,原来你这么瞧不起我。”她的语声中透着嘲弄的疲惫,仿佛困乏的雨水,波澜不惊地一下下敲打着彼此,明明细微,却又惊人心神。
“我没这个意思。”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