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傅瞥到他那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没看上这条线索,哼哼两声继续道:“你以为这么简单就完啦?呵呵,据我所知,他这样能干的人,却只获得过车间内部评选出来的先进奖,车间级以上的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称号,一次都没得过!”
戴誉来了一些兴趣:“这人是哪个?厂里为啥不给人家评奖?”
“他叫牛洪彪,是包装车间的一个副主任。因着脾气倔,除了许厂长谁的面子都不给,大家私下里都叫他牛轰轰、牛二彪或者二百五。有一次他听说了大家给起的绰号,在全厂大会上发言时,当着领导的面说,‘有些人让我干活的时候,就牛主任牛主任,球长毛短地叫,用不上我了,就叫我牛二彪子。这要是在抗战时期,老子非得一枪崩了这狗日的。’”
“当时他刚与生产厂长闹了些罅隙,大家就都去看生产厂长的脸色。”孙师傅哈哈笑,问戴誉,“你猜牛洪彪发现以后,说了啥?”
戴誉摇头。
“他说,‘你们看他作甚?老子说的不是他,他这狗日的根本不值当老子浪费一颗子弹!’生产厂长的脸当场就气紫了!哈哈哈……”
戴誉对八卦不感兴趣,转而问道:“这个牛副主任是军人出身?”
“嗯,在战场上受了伤才下来的。现在还养着两个烈士遗孤呢。”语气中不乏敬佩。
戴誉心里也很是佩服,又问:“咱们厂里的退役军人多吗?”
“呵呵,你看外面那些。”孙师傅抬手指向窗外几个穿着绿军装的男人,“只在车间穿工装,平时穿军装的,都是退伍兵。”
“人数不少啊,这么一会儿过去三四个了。”戴誉感叹。
孙师傅笑他大惊小怪:“这有啥咧,咱们许厂长在转文职前,也是上过战场的。那个牛二彪当年因为残疾不好分配工作,还是被咱许厂长亲自要过来的呢!”
戴誉将一支烟抽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午休过后,想着昨天扫盲班才来了十七个学员,还有五个缺席的,戴誉决定亲自跑一趟车间,给这五个人做一下动员工作。
今晚是他负责讲课,考勤率太低可不行。
包装车间这会儿刚换了班,他进去的时候,几个女工带上套袖,正要上工。
瞄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戴誉忙不迭喊道:“秦少妹!你等一下。”
叫秦少妹的女工见了他停住脚步,眼神有些躲闪,磕磕巴巴地问:“戴,戴干事,你找我啥事?”
“你说我找你啥事?扫盲班开课,你怎么不去上课呢?”戴誉见她瘦弱成这样,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我没,没时间去上课,爹妈都不在了,我下了班还得回家给三个弟妹做饭,最小的才两岁,还得让人喂饭哩。”
“扫盲班可以带着孩子来上课,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几个孩子都带过来,让他们跟着学认几个字也行啊。”戴誉劝道,“能学一些知识,对你以后在厂里的发展也是有益的,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当一辈子的洗瓶工吧!”
秦少妹嗫嚅道:“当洗瓶工也挺好的。”
“秦少妹!已经到点上工了,你磨蹭什么呢?”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的独眼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见她还在跟人闲聊,不禁出言催促。
“诶,牛主任,我这就过去!”
戴誉一把拽住要跑的秦少妹,看向那个牛主任确认道:“您是牛洪彪牛主任吗?”
“嗯,你这个同志是怎么回事?生产车间不能随便进不知道吗?”牛主任那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像牛眼。
“这不是站在门口没进去嘛。”戴誉不想纠缠这些琐碎,直言道:“厂里给女工们办了扫盲班,我是今天讲课的老师,秦少妹同志拒绝参加扫盲,您是领导,您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牛洪彪的火气就蹭蹭地上来了,对着秦少妹便声如洪钟地问:“怎的?扫盲这么好的事你为啥不去?”
戴誉见她被吓得够呛,抢着将原因替她说了,又补充道:“我们扫盲班可以带着孩子来上课的。”
牛主任点头,问他:“这么好的事,你怎么只叫了秦少妹一个,我们车间里好几个操作工不识字呢。”
“名单上的人我只认出她了,还有四个缺席的,也是你们车间的,我一时对不上号。”
戴誉将名单递给他。
“你在这等着!”
牛主任拿着名单进了车间,不多时,领着四个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过来了。
“其他车间的女工都去扫盲,就咱们包装车间的不去,你们五个是怎么回事?为啥都不去?想搞特殊啊?”在扫盲这件事上输给别的车间,牛主任觉得十分没面子。
女工们七嘴八舌地倒起苦水来,难处大同小异,除了秦少妹是回家照顾弟妹,其他人都是料理男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