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翻阅账本的手指微微一顿,南叙抬眸问长史,“似这样的支出,是从多久之前开始的?”
”回大姑娘的话,约莫是五六年前便有了。”
长史是赵迟暄的心腹,在这种事情上从不瞒南叙,他恭敬垂着眉,一十一五道,“只是侯爷那时根基不稳,做事更为隐蔽些,从不登记入账罢了。”
”而今北境越发艰难,圣人态度又颇为暖昧,侯爷这才着属下入了账。”
后面的话长史没有再说,可哪怕他不说,南叙也明白他的意思,圣人试探赵迟暄,赵迟暄也试探圣人,三万两白银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钱到底是不忍北境将士受冻买了冬衣,还是觉得圣人刻薄寡恩做了其他事情圣人一旦知晓,必会在心里犯嘀咕。
赵迟暄可不是靠父辈庇荫的庸碌之将,恰恰相反,说他是大盛朝百年来最强之将都不为过,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异心,圣人的位置哪里还坐得稳?
更何况,赵迟暄威名在外,狄戎才不敢大举进犯,可若一旦没了赵迟暄,狄戎必会挥师北下,大盛朝重文轻武,能征善战之将并不多,狄戎兵临城下,难道让惯会说漂亮话的文官去劝降?
只怕刚出城,就会被残暴嗜血的狄戎一箭射死。
狄戎尚有威胁之际,大盛朝不能没有赵迟暄,养尊处优的圣人更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这笔钱一旦被圣人得知,被各路官员们推三阻四的冬衣便会送至北疆。
南叙慢慢松开账本。
这才是她的舅舅,从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境之中,在所有人仍在狂欢之际,他已意识到黑暗的来临,然后早早布局,置身事外,让想算计他的人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只是这样也并非全无风险,三万两白银的事情一旦被圣人得知,便是与圣人撕破脸皮,圣人对舅舅彻底失去信任,日后哪怕施恩,也只是假模假式的拉拢人心罢了,做不得真,此时不动舅舅,只是因为外有强敌,一旦强敌被消灭,圣人会立即对舅舅下手。
可是话又说回来,圣人又何时真正信任过舅舅?
狄戎虎视眈敌,圣人便想裁军甚至削减军费不给冬衣,若舅舅软弱些,后面便是与狄戎议和,让舅舅闲赋在家,再之后,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既然无论是强硬还是软弱都躲不了这样的结局,舅舅又何必委屈自己?倒不如放手一搏,还能为自己为手下的人搏一条出路。
南叙和上账本,“舅舅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她被赵迟暄保护得太好,不懂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也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她只是靠着曾经与赵迟暄相依为命养出来的生死默契,本能地去做一些赵迟暄或许需要的事情。
“劳烦长史给长公主递个帖子,问一问长公主是否有时间。”
南叙把账本递给长史,“她若是有时间,我便找她说说话。”
长史接账单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眼南叙,颇感意外。
南叙笑了一下,“怎么,怕我与公主话不投机?”
岂止话不投机?分明是连见都不愿见。
长公主的心上人是赵迟暄的兄长,早年战死北疆,自此之后,公主听不得赵家的一切,更不见赵迟暄,南叙作为养在赵迟暄膝下又与赵家关系密切的人,自然是公主不愿相见的人,纵然偶尔在宫宴上遇到了,公主也是略说几句话便绕道而走。
当年的那一战,是公主心口的一道疤,碰不得,听不得,更永远不会愈合,这等情况下,公主怎会接南叙的帖子?让南叙去拜访于她?
这个道理长史懂,南叙也懂,可既然懂了,却还要拜访,那用意便有些玩味了。
没有犹豫太久,长史道,“怎会大姑娘灵巧聪慧,长公主见了只有喜欢,怎会话不投机”“只是听闻公主殿下近日身体抱恙,避不见客,若是寻常的帖子,公主府怕是不会接的,大姑娘不若给属下写个东西,属下一并送过去,公主府见了姑娘的东西,知姑娘诚心拜访公主,想来会破例接了姑娘的帖子。”
南叙颔首,“取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