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哦了一声道:“朕也是这般想的,你觉着该如何?”
赵匡胤不敢起身,仍是单膝跪地道:“陛下,此木牌之话若是箴言,那所说的便该是当今驸马,只是末将觉得驸马爷应当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只需要暗中留意便可,不必大动干戈。”
柴荣沉吟道:“有道理,毕竟抱一(张永德的字)并未犯错,只以只言片语就诿过的确不该。”
赵匡胤道:“只是驸马爷在诸将之中声威颇高,也不得不防,小心留意总是好的。”
柴荣淡淡的说道:“朕知道了,朕会留意的,此事不可像他人提起,知道了么?”
赵匡胤急忙道:“末将一定守口如瓶。”
柴荣看着赵匡胤忽然又问道:“元朗(赵匡胤的字),若让你做殿前都检点如何?”
赵匡胤面色大变,一阵潮红涌上,刹那间赵匡胤只觉得唇干舌燥,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颤声拜倒道:“末将不敢窃据高位,陛下但有驱策,末将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柴荣嗯了一声道:“好了,你下去吧,你的忠心朕明白了。明日军中祭奠办得体面些,朕会让王溥写篇祭文去宣读的。让各部将士好好休整,准备回京吧。”
赵匡胤躬身领命告退而出,柴荣躺在床上,看着赵匡胤的背影,心下暗想,王朴啊王朴,你临死前献的鼎吊之计,朕现下使出来了,军权三分,让他们三人相互制衡去吧。耶律休哥这一箭算是把朕惊醒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布置一下,否则哪天老天爷一不高兴,朕驾鹤西去,宗训这孩子如何能制得住这些骄兵悍将啊。
赵匡胤走出殿外,匆匆和殿上的众将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喜宁殿,回到自己的驻地后,找来赵普。当下赵匡胤便在自己的营帐中,将今日柴荣召见之事,向赵普单独说了。
赵普听完后,皱眉道:“陛下并非糊涂之人,若是他真的相信了那石木上的言语,自己便会暗中安排,不会问计于将军的,在下想陛下这是在试探将军。”
赵匡胤沉吟道:“则平的意思是这是陛下刻意安排的?”
赵普捻着颌下胡须道:“十有**便是,如今朝中老派宿将以张永德为首,而新锐将领则是以将军为首,此刻陛下又安排了徐皓月出任燕云招讨使,便是又立了第三股军势,这第三股军势便是新降的外军,徐皓月的白甲军和燕云所降的汉军假以时日,也是一支能够制衡将军和张永德的势力,陛下是在布置三足鼎立之势,让三派互相牵制,这便是帝王之术的以人治人之术。”…;
赵匡胤皱眉道:“此番出战便是很明显的安排了,只是陛下此刻为何要试探于我?难道陛下对我起了疑心?”
赵普摇摇头说道:“不然,此刻陛下对谁都还不信任,在下料想在将军进去之前,陛下同样试探了徐皓月。”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如此了,那如今我等该如何?”
赵普缓缓说道:“将军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此刻不必做什么,陛下想看到三足鼎立之势,咱们就顺着陛下的心意行事便可,若将来又什么变故,徐皓月那边一定是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赵匡胤微微笑道:“不错,元宜与我亲厚,而且为人极重情意,想来一定是会助我的,陛下的谋算虽然不错,但却忽略了元宜和我的交情匪浅,三足鼎立之势明面上是可以成事,但事到临头元宜一定是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赵普躬身说道:“卜算的说今年黄猪遇虎,流年不利,帝星黯淡,有些事我等还是要今早打算为好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此刻,数里之外白甲军的大营之中,徐皓月也正在发愁,柴荣今日的试探,他也看了出来,柴荣这个时候大力提拔自己,便是想要促成三足鼎立之势,他需要张永德、赵匡胤和自己替大周打江山,但也要制衡三股势力,这一手玩得很妙。但徐皓月也暗自发愁起来,假若真有一天,柴荣让自己对付赵匡胤,那自己该如何呢?一边是皇帝,需要他尽忠,一边是结拜兄弟,需要他完义,忠义之间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思来想去,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手中玩弄着青虎剑的剑穗,暮然想起韩令坤想要留在幽州的事来,略一思索之下不禁汗流浃背,韩令坤一定是柴荣授意之下留在燕云的,那块木牌出现的太过蹊跷,而且也是韩令坤发现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巧合得极为顺理成章,看来柴荣并不是完全信任自己,他对谁都不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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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将符彦卿
虽然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但秋老虎的威力丝毫没有减弱,正午的太阳依旧毒辣而猛烈。徐皓月松了松领口的束带,二十余斤的盔甲穿在身上,在这大热天的站着不动还真是受罪。
童虎头策马疾驰到了身前,带来的一丝凉风让徐皓月精神一振,“先生,符大将军的粮队已经过了高粱河了!”童虎头大声喊道。
徐皓月马鞭一扬,他实在不想再等下去,大声喊道:“好,本帅亲自前去迎接!”说罢当先策马疾驰而出,身后众亲卫们见白虎玄铁甲闪动而出,纷纷呼喝着跟了上去。
说起这符彦卿来,却是来头极大的,他出身武将世家,其祖父乃是吴王符楚,父亲秦王符存审乃是五代名将,符存审曾任宣武节度使、蕃汉马步军都总管中书令。他的大哥符彦超曾任安远军节度使,卒赠太尉,二哥符彦饶曾任忠正军节度使,兄弟九人均为镇守一方的军事将领。符彦卿其人也善骑射,多次和辽军作战,也有些战功,官拜太傅、加天雄节度使。更加要紧的是他的大女儿便是柴荣的皇后——符后,只可惜符后在柴荣征淮南之时病故,柴荣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一直引为憾事。
徐皓月也从其他将官之处听闻过符彦卿的名声,但他一直屯驻北疆,没能与符彦卿会面,北伐辽国符彦卿虽然负责督运粮草,但西路军的粮草是由符彦卿手下大将史彦超督办的,也没能见到,这次有机会徐皓月自然想要见见这柴荣的老丈人。
到了高粱河边,周军运粮的队伍缓缓的从浮桥上行来,这浮桥还是白甲军预先就架好的,两翼也有不少的白甲军骑兵护卫,运粮前军到了跟前之后,领军的是老熟人,后周大将、北伐副运粮使史彦超, 见到徐皓月,史彦超极为亲热,上前寒暄了几句。
这史彦超也是云州人,为人仗义,骁勇矫健,也长期在北疆和辽军作战,颇有功勋。见面之后,徐皓月说起想要亲自迎接符彦卿,史彦超便命副将领军先行,自己和徐皓月在道边等候。
前军过后,中军粮队到来,只见符字大旗之下,一名六十余岁的老将紫袍铁甲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行了过来,身旁都是衣甲鲜明周军龙捷军护卫,看来柴荣对他的老丈人极为尊重,就连侍卫司的龙捷军也派来护卫。符彦卿等人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车马甚是华贵,也不知道车上做了什么人。
果然,史彦超指着那老将说道:“那边是符大将军。”当即引着徐皓月等人上前拜见。
走到跟前只见这符彦卿须发花白,但面色甚是红润,脸胖体阔,微微有些发福。徐皓月恭恭敬敬的下马见礼,那符彦卿只是嗯了一声,斜眼看了看徐皓月,温言道:“原来你便是徐皓月啊,年纪轻轻的,做事也不谨慎,粮草辎重何等重要,你却只派了数千骑兵护卫,还沿途散布,若是有胡骑来袭岂不要遭?”
徐皓月微微一愣,自己似乎和这老爷子没什么过节吧,而且自己亲自到了高粱河迎接,此处离幽州城三十余里,礼数上也不算亏待了,为何这老爷子一上来便是一顿教训?此时他年纪渐长,火气也有所收敛,再不像当初在武王山庄一样,才上山就得罪了不少人,当下恭恭敬敬的说道:“符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安排有些失当,下次定当改过。”…;
符彦卿眯着眼睛、捻着胡须,有些得意的道:“下次只怕你没有这般好运气了,老夫和契丹人恶战多年,这些胡骑最喜欢劫人粮道,一次疏忽大意,便足以酿成大祸。年青人别以为打了几个胜仗,就得意洋洋的了,须知道骄兵必败……”符彦卿一上来便长篇大论的教训起徐皓月来,史彦超面色微感尴尬,白甲军众亲卫皆是面色愤愤不平,但徐皓月却始终面带微笑。
好容易符彦卿教训完了,徐皓月只觉得这老头定然是自觉老了,想要端端架子而已,再怀念一下他自己的想当年,倒也人畜无害,并未计较,但一旁的童虎头却按耐不住,抱拳大声道:“符大将军,我军骑兵虽然散布护翼,但每隔十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