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娘子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便道:“我曾发愿,要遁入空门,如今虽未剃度,但心已属佛门,每到一处,总要在当地尼庵里清扫佛阶三日。”
杨曼怔了怔,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合什一礼,那莫娘子又还了一记佛礼,便转身去了。庵门一开,便有个男子迎上前来,不是别人,正是柳永。
远远的,看到杨曼站在佛院当中,柳永风度翩翩的一揖,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扶着莫娘子上了一辆小车便去了。
庵门阖上了。
杨曼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一个风尘女子的最终归宿,如果不愿嫁人,便是遁入空门,红颜老去之后,伴青灯古卷,了此一生。莫娘子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无奈的女人。
她是喜欢的柳永的吧,否则也不会让柳永来接她了。
可惜,柳永终非良人,这个男人的一生,始终在流浪,从一个女人的怀抱里流浪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中,这不能说是错,因为,正是在这样不停的流浪中,柳永造就了他千古的词名。
只是,谁又能明白,在柳永那些流传千古的诗词里面,到底掩埋了多少个像莫娘子这样的女人的眼泪呢?
便是在这一瞬间,杨曼对柳永的所有好奇都消散了。
这不是一个值得她去关心和研究的男人。
对她来说,柳永终究只是历史中的一个人名而已,见过了,便罢了。
不外如是。
啊,呸呸呸,她怎么又研究起男人来了。想到这里,杨曼连忙到佛前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安下心来。
猪八戒照镜子的作用
有了目标以后,吴府的寻人行动是卓有成效的,杨曼才在庵里念了两天佛经,高氏便派人传来消息,吴密找回来了,郑氏也被抓住关了起来。她叮嘱杨曼,做戏要做全,等三日期满再回来。
杨曼放下心事,这时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感觉雨过天晴,连空气嗅着都香的。横竖无事,到了第三天,她抽空跑了一趟梅山的大宅子,在里面逛了一圈,发现有几处屋顶冒了天光,院子里的杂草也不少,看样子看顾宅子的那个老头儿并不太上心,杂草不拔掉就算了,连屋顶漏了这样的事也不禀报,照这样下去,别哪天整栋宅子都塌了她还不知道。
于是她心里便有了盘算,准备等开了春,花点钱,找几个泥瓦工把大宅子重新修葺一遍,另外再找人经常打扫打扫。以后每年都要这么做,虽然这样要花些钱,但是如果没有意外,十年后吴顼成年了,她娘儿俩个就必须搬进去,要是不事先做好安排,恐怕到时候整个大宅子都得推倒重建才能住人,到那时花的可不是小钱而是大钱了。
三日过后,这天傍晚,吴府来人接她们,驾了一辆大车来。杨曼挺高兴,这下子不用七个人挤她那辆小车了。
大车车门一开,下来一个人来,头戴玉冠,脚蹬黑履,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杨曼的正牌小叔子吴宣。
“嫂嫂,妹妹们,都上车吧,别在外面冻着了。”吴宣笑嘻嘻的,一把抱起小吴顼,捏着吴顼的面颊道,“顼儿,想六叔了没有?”
吴顼被捏得吱哇乱叫:“不想不想,六叔最坏了。”
杨曼笑了起来,假装没看见自家儿子被欺负,道:“你们几个坐大车吧,九妹妹和我坐小车,我还有些话要跟九妹妹好好聊聊。”
吴珍容轻轻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三个使女先上了车。吴珍芍绞着手里的帕子,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的望着杨曼,然后被杨曼硬是拉上了小车。
就这样,大车在前面开道,小车在后面跟着,她们踏上了归途。
在慈禅庵的这三日,杨曼一直没有跟吴珍芍聊过,只是向住持借了一本心经,让吴珍芍自己去看,也不知道吴珍芍到底看了多少,前两日里暗自还是流了不少眼泪,直到吴密平安的消息传来,她才不哭了,可是一张小脸却整天苍白着,惴惴不安如惊弓之鸟,瞧着可怜之极。
所以,即便杨曼一向不爱管姑娘们的事,这次也忍不住同情心泛滥了,所以拉着吴珍芍上小车,想私下安慰她几句。
谁料到一上车,吴珍芍就又开始红了眼圈,微微抽泣起来。
这姑娘怎么这么爱哭啊,杨曼几乎要抓狂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做了几下深呼吸,杨曼把自己想说的话在脑子里斟酌了好几遍,才放柔语气道:“九妹妹,嫂子把你拉上车,不是要责怪于你,你先别哭,听嫂子说几句话可好?”
吴珍芍抽了抽气,低声道:“大嫂子,我……我不是想哭,只是忍不住,一想到我娘就……你要说什么,我听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