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谢晚凝撑在水池边疯狂的呕吐着,脸上的水珠混着汗液沿着下颚角滑落,凝聚在下巴处,随后滴落,后知后觉的蚀骨爬满她的全身,她抬头在镜子面前疯狂地蹂。躏自己的面庞,毫不怜惜地拉扯它,看着它可怜地扭曲变形,她双眼通红,痴傻地看着洁净的玻璃,镜中的她穿着黑色的抹胸长裙,浅色披肩被她扔在水池台子上,满头秀丽乌黑的长发罕见地被盘起,宛如清冷优雅的仕女,收敛张扬怒放,低调而温雅,有种令人惊艳奢华的别样风姿。
谢晚凝强行地抽过旁边的纸巾擦拭干潮湿的脸,行尸走肉地拿起其实早已被水浸湿的披肩,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她进到一个悠长的走廊,繁杂花色的地毯似乎一望无际,像漩涡要将她吸进去,她搀扶着墙壁,不稳地走几步,崴到脚后跌在地上。
“客人你没事吧?”
几个服务员忙不迭地跨过来询问谢晚凝的状况,一个女服务员看着眼前苍白脆弱的客人担忧地抚上她的背部,想要为她缓解。几人手忙脚乱,一边通过通讯机呼叫别人,一边观察谢晚凝非常糟糕的状态。他们以为眼前这个客人或许只是单纯地喝多酒,因为淡淡的酒气夹杂香水味,弯弯绕绕地织成细密的网笼罩众人,修长的脖颈和吹弹可破的皮肤彰显主人的被隐藏的美貌和良好的家庭背景。
走廊旁边一间门被打开,姜初打眼就看见那里蹲着的一大坨人,被围住的那个人在狼狈的时刻也耀眼夺目,她心神一震,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轻柔但却毫不客气地撇开挡在正前方的服务员,
“谢小姐?谢小姐?谢晚凝?!”
谢晚凝此时的状态难以描述,她把自己蜷缩起来,柔弱的背脊弯下去,趴在地上,消瘦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恸哭声响起,如幼兽支离破碎的哀鸣,好像碰一下她就要像烟灰一样散开,灰飞烟灭。
她仿佛被姜初的声音给吓住,停止哆嗦,而是像假死般纹丝不动。姜初小心翼翼地试图把谢晚凝的头抬起,但对方固执地像雕像,
“小姐,需要扶您起来吗?”
服务员见她的同伴来了,如释重负,体贴地询问着,谢晚凝依旧缄口不言,一群人就这么对峙。
“你们先走吧,我要帮忙会喊你们的。”
服务员们从善如流地散开,又重新各司其职。姜初干脆席地而坐,耐心地等候在谢晚凝的身边,她刚才在席间还大方得体地敬酒,却突然说想要去趟洗手间。因为去的时间有点长,姜初就主动地说去看看。
“谢晚凝?”
她歪着头,轻声细语道,虽然她之前不是很喜欢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但是她举手投足之间的落落大方和风华绝代还是会不自觉地吸引走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其他非分之想,只是有种惺惺相惜。
聊到自己不懂的内容会乖巧地缩脑袋,专心致志地聆听,但涉及擅长的地方,她又会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神采奕奕,侃侃而谈,自信张扬。
让姜初意外的是,她似乎很喜欢程安,但是谢晚凝的魅力不会让人感觉到醋意,她喜欢就肆无忌惮地宣告,只会让你有种和优秀的人同个品味的戏剧感。姜初翘起手指戳戳谢晚凝蓬松的发丝,看着它凹陷又弹起,轻笑出声,
“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呢。”
但过去的隔阂太深,难得像鲤鱼跃龙门,宫崎骏说,人一旦有了隔阂,就再也走不近了,断了的绳子,怎么系都有结。世界上只有和好,没有如初,人生就是这样,无论你怎么选择,或许都会有遗憾,无论你怎么尽心策划,也都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凝凝!”
呼唤声让姜初和谢晚凝同步抬首,谢鸢看着跌在地上的女儿刹时火急火燎地疾步而来,姜初瞥向谢晚凝的脸,早已泪痕遍布,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她眨眨眼,繁重的珠水就晃悠悠跌落下来,还时不时伴随抽噎,好一副我见犹怜。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
谢鸢就差点拍地骂着坏地板了,她和姜初交换一个嗔怪又质问的眼神,姜初站起身,拍落衣服粘上的地毯毛,组织措辞开始解释,
“晚凝不小心跌到地上了。”
“……”
谢鸢责备地看眼依旧不慌不忙的姜初,随后准备把谢晚凝搀起来,
“妈,疼……”
动作碰到扭伤的脚,她柔弱无骨地根本没办法站立,上世的记忆让谢晚凝丧失所有的思考能力,甚至连悲痛都没有,她现在就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一张白纸,她感受不到自己究竟处在哪里,在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应该具备什么情绪,好像在无尽的黑暗里听到满载死人的车辆在颠簸一样空白,就像水消失在水中,脆弱的躯壳就跟木材裂开一样,顺着上世的刀割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她在谢鸢的怀里仿佛风雪中的困兽,隔世记忆,斑驳陆离,虚无又真实,她死无葬身之地。
谢鸢和姜初都注意到六神无主的谢晚凝,谢鸢贴上女儿的额头,冰凉沁骨的冷意让她如临大敌,
“你快打120。”
她急急慌慌地安抚下一秒就快要断气的女儿,
“凝凝,你不要吓妈妈啊,凝凝,你说句话好不好?”
姜初穿得也是一身礼裙,只好飞速地返回宴席,程安看着匆匆忙忙的姜初,贴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