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道:「范老闆尙未說出提議。」
龍鹰道:「我們玩個小把戲,小弟踏出秦淮堂的一刻,勞煩清韻姊在心裡由一數到五,然後裝作送淮陽公和我的老闆出門,但不可走下臺階,留在那裡居高臨下,看個清清楚楚。」
他們此時立在離堂門十步許的位置,秦淮堂內招呼賓客的五組桌椅,只兩桌坐有客人,其他賓客早給安置往小秦淮河兩岸的廂院。五、六個客人,見龍鷹等由秦淮樓三大巨頭親身送客,知其來頭不小,但怎想到眞正的情況,不以爲異。
柳逢春欣賞的道:「范老闆很懂爲人設想,就這麼辦。」
柳逢春指的是武延秀,他的情況頗尷尬,動手不是,不動手也不是,但若依「范輕舟」的提議,自然而然,可置身事外。
龍鷹的大方向,是和西京的各大勢力,打好關係。福聚樓的午宴如是,秦淮樓夜會亦如是,盡可能的交朋結友,爭取人心。
「青樓大少」柳逢春乃京師響噹噹的人物,其人面之廣,影響力之大,超乎任何人的想像。武延秀對著他時,比對武三思更尊敬,可見一斑。
人脈關係,須一點一滴的累積,日子有功,總有收成的美好日子。
龍鷹向武延秀打個眼色,著他照顧香怪,灑然去了。
立在外院門位置的六個人,其中之I瞥見「范輕舟」從秦淮堂走出來,立現緊張神色,低聲向其他五人說話,也讓龍鷹曉得誰是皇甫長雄,因福聚樓午宴時,皇甫長雄雜在光顧的客人裡,認得「范輕舟」的容貌。
能成爲獨孤家的快婿,皇甫長雄有他優越的條件。不過,是以前的事了。
相既由心生,也隨心而變,明顯酒色過度的皇甫長雄,龍鷹須很用心方找得著他年輕時風流倜儻的殘餘。眼前的他,雖仍是大塊頭,且世家派頭十足,卻中年發福,胖得肥腫難分,腆著個肚腩,眼圈發暗,酒糟鼻佈滿紅點,唇皮薄,唯一仍可保著他威勢,是眼神充足凌厲,且因曾習武,留有底子,故動作尙算靈活。
相比之下,聽他知會的五個人,均非常年輕。龍鷹估計,年紀最大的在二十一、二歲間,全處於劍手的巔峰狀態,知出來的是「范輕舟」,五道眼光箭矢瞄準箭靶似的往他投過來。
其中一人領頭舉步,其他人包括皇甫長雄一致行動的跟在他後方,扇形散開,往步下石階的龍鷹迎來,即使沒立即動手之意,也擺出難以善罷的勢子。有人更手按劍把。
眼前情況,絕不會出現在以前的神都,就是公然私鬥火併,現在的京師,比起上來,便頗有些無法無天的味兒。
六人中數領頭者武功最高明,宛如鶴立雞群,身材勻稱,相貌英俊,不算高,卻有股逼人的氣勢,該就是那甚麼娘的左朝鋒。
龍鹰計算時間,終開始舉足步下十多級的石階。
以龍鷹之能,正面交鋒,要收拾眾人亦須費一番工夫,若然如此,怎顯得出「范輕舟」的了得,故須以奇制勝,欺對方不論江湖經驗、實戰能耐,無不差他一大截。
龍鷹走過的橋,多於他們走過的路。
由於不虞對方發現自己是龍鹰,因即使高明如左朝鋒者,仍沒有此等眼力,更重要的,是對方因心內沒有猜疑,故絕不朝這個方向去想。換過對上的是曾和龍鹰交過手的宗楚客、夜來深之輩,龍鷹會掩飾斂藏,難以像現今可放手爲之。
最接近的左朝鋒於他抵石階底的一刻,離他約十五步之遙。
邊拾級下階,龍鷹先來一陣長笑,以知會外面的陸石夫,然後輕鬆道:「皇甫長雄你的膽子很大,視皇法如無物,竟敢糾黨聚眾,公然到秦淮樓來鬧事。」
說到最後一字時,剛走畢石階,足踏廣場的石板地。
左朝鋒眼現驚異之色。
原來龍鹰說話字字清晰,自然流暢,保持一定的速率節奏,可是卻與走下臺階的步伐並不一致,有快有慢,至乎一步之間亦出現差異,本身已是一種矛盾。想掌握嗎?看看足教對方頭昏腦脹,難過得想吐血。
左朝鋒更沒這種看穿龍鷹速度快慢的眼力,純憑劍手的直覺,感到龍鷹的異乎常理。龍鷹腳步不停,朝對方六人筆直逼去。
誰想得到「范輕舟」如此強悍,反客爲主,立即出手。
十步。
左朝鋒左手按往掛在右腰的劍,其他人也發覺情況不妙,紛紛拔劍。
後方臺階上擁出柳逢春、香怪、清韻、武延秀和周傑,剛好見到此一幕。
守著外院門的六、七個大漢,人人愕然瞧著,無從阻止。
廣場內還有等候正光顧秦淮樓主子的車伕、隨從等二十多人,三三兩兩的在廣場角落閒聊,目擊事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