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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於是我拿出游记和誊好的稿件,在游记上书上名字:「蜀道非难」,又在内页添了一行字,「蜀道之难,难在人心而非天险。践之不輟,蜀道何难?」

又把稿件的书名写上:「司命双侍传之一」,请「洒尘公子点评」,包在一起。

这就是,我写了半年的情书,我这半年来的祈祷。

距我们离别一年后,我终於得到他的音讯,看得我又哭又笑。他的回讯,是一整个竹箱满满的信,还有他点评修改重誊后的「司命双侍传」。

那部稿子,我又誊过,託去江南做生意的客商带去杭州的书肆。结果半年后,居然在四川造成轰动,我有点啼笑皆非。

我就靠他每年两叁次的信撑过这段可怕的日子。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能维持正常生活,但偶尔,偶尔我会像是毒癮发作,抱着自己不断发抖,从内心到肉体不断哀号的渴求洒尘。寂寞是种恐怖的怪物,逼人发疯,有时候真的想出去随便拖个男人,欢爱终夜,做什麼都行,只要让我忘掉这种可怕的痛就好了。

但我办不到。我只能流泪的看着洒尘语气淡然的信,隐喻含蓄的提到过去的种种。还有他被皇帝安排到兵部去了,以文官举子身分破格晋升。

每次那种毒癮发作,我都整夜反覆看着我都能背的信,才能勉强熬过去。

所以我想,若是洒尘和其他女人发生肉体关係,甚至娶妻了,我都不会怪他。因為这种折磨太痛苦、太发狂了。

我是自愿的、自找的。但我捨不得他也经歷相同的痛楚。

幸好这种时候不多,不然我大概真的疯了。

别离两年多间,我写了四部「司命双侍传」,最后大结局,歷经磨难的司命双侍,放弃了永生和一切,携手共渡凡人的一生。真是很无聊平淡又没创意的结局。

书肆掌柜託人送银票来还送了读者来函,许多人对这结局不满意。但读者怎麼会知道,我所希冀的从来不是波澜壮阔悲烈凄美的人生?

我要的只是,洒尘回到我身边,喊我公子。

我要的只是这个而已。

写完这部以后,我发作了「狂乱爆发后症候群」。写得太狠太久,心力交瘁,又觉得再无目标,生无可恋。狠乾脆的倒下来,在成都附近的小客栈大病一场。

人的韧性就是狠奇怪,以前洒尘在我身边,健康的时候都四肢不勤,洗脸刷牙都是他帮我的。现在病得苍白憔悴,四肢无力,还是能爬起来打理自己身边的一切,完全不用假手他人。

只是我懒得动,也没回剑阁,病了大半年,也一直就住下来。书肆掌柜派来的人,找得要死要活才找到我,给了我银票和读者的信。

我什麼事情都不想做,成天躺着。只剩打理自己的能力,和看看读者的信。又漠然的躺回去。

我知道,我会好的。这样剧烈的大发作,终究会好的。我从来没有因此而病死过,前世没有,今生也不会。

这天,我鬱鬱的坐在窗前,胡乱的披了件袍子,也没穿好。反正裡头还有件单衣。正在随手翻着一本诗词选,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我看着日渐渐西沈,风裡带着一丝凉意。夏末秋初,我熬过了一个叁年,没被相思杀死。但这一天,我什麼也没办法做。叁年前的这一天,洒尘离开了我。

像是一把玻璃渣嵌在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臟,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又像是一把钝刀插在胸口,反覆往锯,狠想哀求住手,却只能紧紧咬住嘴唇。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会好的,终究会好的。挺住,千万要挺住。

就在最后一丝金光消失时,星子跃出黑丝绒,像是夜的泪光。我颤抖的在桌上摸索,却没有摸到我的烟。

香烟还在北美洲呢,这裡怎麼会有?

於是我只能颤抖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直到黑影笼罩我。

背着光,我只隐约看到是个男人,脸上留着鬍子。他疾步过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伸手架住他,「兄臺何人?非请自入是贼也…」

「晚照。」他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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