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经人清扫过,比之前干净多了,只是仍有些淡淡的气味——刚生完不便吹风,只洒了点香饵遮盖,加在一起,暖烘烘的更显难闻。
陆鸣镝却不觉得,只半撑着身体坐在床畔,手里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鸡汤,半哄半劝的道:“乖,再喝两口。”
是上好的乌鸡,扒皮拆骨,加了党参黄芪红枣,用吊炉细细地煨出滋味来,还特意撇去了面上那层油沫,汤色清碧,光看着就觉得十分可口。
郭暖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但就算她此刻已然饥肠辘辘,还有账没算完呢——那会子他说的话,想来并非无的放矢,郭暖本就影影绰绰地有些怀疑,如今经他证实,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她非问个清楚不可。
陆鸣镝没想到一句话让她燃起了斗志,这斗志还熊熊不熄,只得无奈道:“你把这碗汤喝完,朕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郭暖端着碗一饮而尽,随即抹了抹嘴皮子,“你可以说了。”
稳婆们呆了呆,皇后娘娘的胃口也太好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生龙活虎的产妇。
不过眼瞅着帝后二人要说体己话,她们不便碍事,俱寻了个由头抱着小主子避出去。
四下安静下来后,陆鸣镝方缓缓开口,“事情还得从你给太后侍疾说起……”
回忆过去大抵有些吃力,他蹙眉苦思,似乎不知该如何整理措辞。
郭暖倒是快人快语,“您一开始就打算骗我吗?”
想想当时她与郑流云斗得火热,彼此挤兑,皇帝只是一副淡淡的不干己事的模样——说不定他都看在眼里呢,这种男人!
看来他是自信太过,想凭自身的人格魅力去征服一个女人,好得到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皇后。
郭暖拿帕子搵了搵眼角,倒不真是要哭,只是情绪到达一个关口,必得有所宣泄,就好像话剧到达高潮一样。
陆鸣镝有点手足无措,“当然不是,你……你先别哭呀!”
郭暖将帕子移开,上面当然干干的什么也没有,“那您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陆鸣镝苦笑,“起初不过是误会,戴上面具只为避人耳目,你也知道宫里难得清净,只是不曾想在湖边你会错认,当时话赶话,朕也来不及向你说明……”
郭暖想了想,确实是她大意,先入为主地就以为对面是个侍卫——不过皇亲国戚要么美得惊心动魄,要么丑得清新脱俗,很少有这样平平无奇的。
陆鸣镝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下,这又是哪来的说法?
郭暖追问道:“那后来您怎么不解释呢?”
那当然是因为两人的相处太愉快,他舍不得放弃这萍水相逢的友谊。陆鸣镝轻声道:“朕若是表明自身,恐怕你以后再不会到上林苑来了。”
确实是有可能的,郭暖一门心思想当皇后,可她是为结婚而结婚,恋爱游戏并不在范畴之内——何况,调情是婢妾该做的事,她想当正宫,自该修身立德,谨言慎行。
陆鸣镝小心翼翼瞥了眼她的脸色,“若非那段日子的相处,朕恐怕会错解你的为人。”
她在皇帝面前展露的是一个完美而虚饰的假象,只有私底下,陆鸣镝才见识到这女孩子的活泼动人、妙语连珠,以及她对他所释放的不求回报的善意——哪怕他并非权倾朝野的天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这段时光也足以令他铭刻终身。
郭暖脸上微红,彩虹屁是人人都爱听的,“但是那晚……您为什么不拒绝?”
她知道自己酒醉后扑上去的,可皇帝既然所求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很不该这么早生米煮成熟饭。
陆鸣镝定定地看着她,“当时朕中了公主之计,那酒中是加了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