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最后是由福泉亲自送回自家马车上的。
且因为据说中暑的缘故,中间多耽搁了半个时辰,彭城公主看得眼睛都绿了,这贱婢在宫里跟个泼皮破落户似的,出了宫怎么倒扮起柔弱来?
花样真是层出不穷。
彭城公主鄙薄地道:“说了半天的话,郭姑娘想必渴得厉害?不如过来喝口茶罢,哦,本宫倒忘了,我这里的茶当然比不上陛下的。”
放往常郭暖必定会呛回去,此刻却没工夫同她歪缠,只扶着采青的手,默默搴帘进去。
彭城公主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老没意思,只得将矛头对准福泉,“方才陛下同她说些什么?”
早知道该跟过去看看。
福泉笑道:“没什么,不过商量些打猎的事。”
彭城公主模糊想起此行的目的,大热天的打什么猎?皇帝真是好兴致,难怪会把那个叫商陆的带在身边——说起来她却从未见过这号人物,既然是上林苑当差的,她在宫中少说待了十几载,怎么瞧着那般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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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吹了会凉风——蒙圣上开恩,托福泉送了盏风轮来——郭暖此时心情方才平定了些。
采青满面忧色,小姐光是见着都这样失态,来日若在皇帝跟前露了行迹,岂不得酿成大祸?
她婉转劝道:“姑娘,不如咱们找个借口回去吧。”
横竖仪驾还未出城,借口身子不适,想来皇帝不至于太过为难,这样日日共处,她着实有些提心吊胆。
然而郭暖决心已定,“不成,好容易能陪王伴驾,大好的机会岂容错过?咱们不去,想去的人可多着呢。”
郑流云已经将她恨到谷底,这会子主动放弃,岂不成了俎上鱼肉。
郭暖自己倒是有点疑疑惑惑,“采青,你听那人方才说话,和从前是否有点不同?”
虽然一样低沉悠扬,她在上林苑听到的却带了点微哑,然而方才商陆跟皇帝侃侃而谈时,嗓音更加清澈明亮。
当然,也可能是她心神不定下的错觉。
采青倒没认真听几人的谈话,想了想笑道:“姑娘是怀疑有人假扮么?分明是同一张脸,易容术也没这般相像的。”
郭暖也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这种说法,现实里却从未见识,只得怏怏道:“大概那几日他着了些风寒罢。”
采青瞧见她这副杯弓蛇影模样,只能勉力安慰,“姑娘也别太过忧心了,等到了地方,奴婢会找他好好说一说的,或威逼,或利诱,总让他不敢再找姑娘麻烦就是。”
黄昏时分,马车方才辘辘驶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巍峨殿宇。
这行宫原是太宗在时所建造,因一位爱妾出身布衣,为当时的世家后族所不容,太宗便耗费人力物力修了这座宫殿,实则更像个金屋藏娇的所在。后世历代皇帝都只加以修缮,大体布局并未挪动,因此处处仿照民间装束,与宫内不同。
郭暖所住的地方被称作画屏馆,本是一幢大屋,却以屏风充作分隔空间的门窗,上又绘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远远望去,饶有意趣。
郭暖喜道:“不知是哪位画师妙笔创作,竟和真的一样。”
旋即却望着屏风上一株枝繁叶茂的蟠桃树叹道:“可惜中看不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