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只见此物通体洁白,摸上去凉丝丝的,很光滑,中间空心,上面钻了一排七个眼,我把它竖起来,对着口吹了一下,呜的一声,很浑厚,很空旷的感觉,还带着些悲凉。我把它递还给少华:“有点象笛子,又有点象箫,不过好象都不是。”
少华一笑:“这是胡笛,由羊骨制成,我在北地呆了两年,向当地胡人学了一支曲子,你要不要听听?”
我微笑地看着他:“不是吧,你在北地呆那么久,就学会一支曲子。”
少华脸上微微红了红:“因为这支曲子最好听,我每次想念你的时候,就会骑上一匹骏马,到军营外的高坡上,吹响它,感觉仿佛你就在我的身边。”
“哦,是这样,那你吹吧。”我红着脸转过头,望向远处沉浸在一片静夜中的大都城,心中忽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少华将胡笛横在唇边,慢慢吹响,随着哀伤的曲调在空气中慢慢扩散,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空旷,清冷,无人,大风卷起地上的黄沙,漫天飞舞而来,遮天蔽日,让人无处躲藏。
曲调忽转轻柔,夹杂着一丝欢快,象小溪从山间跳跃而下,象一位手执牧鞭的白衣少女,赶着一群雪白的绵羊,从绿野上走来,远远地朝着我微笑。
笛声再转低沉,似传来隐隐的马蹄声,一个骑着白马的寂寞身影,从远处奔驰而来,登上高坡,向南方久久的眺望,思念写在他的脸上,带着苦涩的味道,浓得象是永远都化不开。
少华放下笛子,看着我微笑。
“很好听啊,这曲子说的是什么?”
“是一位胡人少女在草原上等待她的未婚夫,从战场上归来。她每天赶着绵羊,带着希望而去,可每天到了日暮的时候,又带着失望而归,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是悲剧吗?”我抬起头看着少华,希望得到他否定的回答。
少华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如果这故事的主角换成我,就一定是喜剧。”
原来还是悲剧。我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沉默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刮得呼呼直响,少华伸出手,握住我冰冷的手指:“你冷吗?”
“还好。”我说,转头看着少华:“好象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几星雨点打在我脸上,我伸手拭去,正想再说什么,雨点骤然变大,哗啦啦,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少华迅速搂住我,飞快地纵身跃下来,拉着我的手,向远处的一个小房子跑去,雨很大,但两人跑得飞快,只略微淋湿了一点。
我站在房子中央,借着微光举目四望,这是个很小的房间,地上放了一张床和两把椅子,余下的空间,只容两个人勉强转身。墙上挖了几个孔,可以向外了望,看来是城楼上值夜的士兵休息用的,看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些诧异,怎得这城楼上一个士兵也没看到,今天他们不用当值吗?
少华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着挂在墙上的油灯。我走到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轻轻取下脸上的面具,拿丝帕擦拭。少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阵,慢慢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面具,看了看笑道:“做得精妙绝伦,几可乱真,让人佩服。”
我轻声叹道:“是两年前,一位大婶送给我的,原以为可以靠它实现我的理想,只是……”我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摇摇头,看着少华道:“能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少华嘴角上扬:“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暗道。向他伸出手:“还给我。”
少华迅速把面具揣到怀里,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少华轻轻一笑,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不过那是从前的理想,丽君,你知道我现在的理想是什么吗?”
我忽然有点紧张:“是什么?”
少华低头看着我,忽然伸手将我从椅子上一下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在我耳畔低声道:“我想娶你,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永远陪伴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
我抬起头:“少华……”他没有再让我说下去,火热的嘴唇飞快地吻住我的红唇,他的吻很温柔,就象他的人,散发着阳光一样温暖纯净的味道。象柔软的春风,从我唇上轻轻拂过,仿佛怕会弄疼我似的。
我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感觉空气里全是他的拥抱,他的气息,环绕着我,暖暖的,象鼓浪屿的海水,蔚蓝的颜色,温柔地拥着我,将我完全淹没了。我想挣扎出来,但他双手搂得很紧,把我整个搂在他怀里,仿佛一放手,我就会离他而去似的。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八十五章 满城风絮
雨渐渐小了,只剩下零星的滴嗒声,最后终于完全归于平静,一轮渐圆的月亮从云层里慢慢探出头来。银色的月光透过小窗照进来,在地上映下一片银白。我红着脸,把头贴在少华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象在敲一面小鼓,很快,很有节奏,他的呼吸声就在我的头顶,双臂依然紧紧地环抱着我,紧得没有一丝空隙。
“轻一点,你抱疼我了。”自从戴上张好古的面具以后,一天到晚压着嗓门,很久没有用女声说话了,听着这悦耳的声音从我嘴里蹦出来,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我忽然有些伤感。
“嗯,你说什么?”少华温热的气息轻轻吹到我的耳畔。
“你……抱疼我了。”我的脸上一片滚烫,搞什么,挨得这么近,不会听不清吧。
“很好听,再说一遍。”是少华轻轻的笑声。
居然上了这个傻小子的当。我心里又气又笑,忍不住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