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霍煊因昨日回京直往城西去寻秦三姑,却眼睁睁望着她骑了马领着黑子跑没影儿了,极是烦闷。今儿又去,早已人去房空,连门都没锁,遂调转马头往知古斋而去。
知古斋的掌柜竟笑嘻嘻的迎他:“王爷好久不见,近日安好?”
霍煊淡淡的瞧着他:“琴思呢?”
那掌柜的笑道:“琴思仿佛是王爷府上什么人的名儿?此事贵世子曾亲使人来致歉,说是太妃认错了人,他早已查清楚了,那人与我们东家虽有几分相似,绝非同一个人。世子手中有许多证据,莫非没给王爷瞧么?”
霍煊一愣:“怎么回事?怎么扯进去太妃世子的?”
掌柜的嘴角扯出一个讽意来,道:“因太妃羡慕我们东家生意做的好,特领着人往我们东家的住处去抢人,还来问我要账册子呢。说是连我们东家都她的人、东家的生意自然也是她的。”他倒是不怕霍煊回去与他老娘核对,“只是我们东家性子烈,将太妃摔了个大跟头,还吓得她手下那几个管事儿的女人尿了裤子!太妃眼见一群人也绑不走我们东家一个,只得撂下狠话、要同我们打官司。东家都预备求邻舍亲友写万民表作证了,谁知忽然来了个峰回路转、果然皇天不负苦命人。贵府世子委实是个妥帖有礼的、不愧为高门贵人。他特使人来道歉,太妃恐怕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他那会子已是得了证据若干,查明我们东家与贵府的什么侧妃乃是两个人。”
霍煊目瞪口呆。半日才明白过来,想是他母亲眼红琴思这些家当,欲依着王府的名义夺了去,琴思自然不肯,才闹出了这许多事故。不禁愈发急了。琴思若当真将他母妃摔了,便是断了回府的路。一面想着,愈发埋怨起太妃来。又恨贾琮,当日若非他们捣乱,早就将人带回来了。只不知他儿子又在里头凑什么热闹,可是让琴思哄了。遂一径回到府中,直往世子处去。
世子见了父亲忙行礼问好,霍煊乃问:“我去营中之后你祖母寻琴侧妃去了?”
世子忙说:“父王,那个女人不是琴侧妃,我早使人打听过了,证据都留着呢,我这就拿给您瞧。”
霍煊恼道:“你瞎了眼没看见她么?”
世子一愣:“我委实不曾亲见,她是女人么,不论是不是琴侧妃,我去见都不便的。”见霍煊面色缓和了才说,“然我使人寻了各色证据……”
霍煊立时又变脸了,喝到:“什么证据!证据都可以捏造的!”
世子道:“我样样都细查了,岂能是捏造的?都是真的,父王看了便知。”遂赶忙取出当日他搜集的证据出来。
霍煊一把夺了过来,起初还怒气腾腾,一看证据也呆住了。那些证据,委实是真的。琴思本是个武者,又是家生子出身,只当日跟着自己依稀认得几个字罢了。依着她的本事,只身在外流浪,能活命倒是没问题,却上哪儿去弄这些出来?这般齐全的证据,必是什么大人物帮她做的。他立时疑到冯紫英头上去,旋即摇头。冯紫英当日与他相见之时,虽站在琴思那一头,他的眼睛看得真真、二人无私。如此说来,琴思身后另有他人。霍煊一时各色念头涌上心间,思前想后,不禁脱口而出:“莫非琴思不肯回府另有苦衷?”
世子轻哀掠上眉头。待送走了胡思乱想的霍煊,他亲往王妃院中去了一回,将方才那句话转给他母亲。王妃捏着帕子含笑道:“这些话以后不必再说给我听了,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下来,我纵是个傻子也明白了。可笑我今日还在盘算贾氏的那两个丫头不是好的,留给她无妨……”一语未了,早垂下泪来。
世子乃握了他母亲的手道:“母妃,你有我呢。”
王妃将儿子揽入怀内摩挲了会子,泣道:“若你哥哥还在,该多好……”
世子安抚道:“哥哥必也愿意母亲过的快活些,故此他豁出去性命也要将那琴侧妃轰离府。”
他母子二人偎依着说了会子话,待世子走后,王妃便命人给各位庶妃姬妾赏物品过年,比往年更加厚了些。贾姑娘因受了委屈,比旁人更多加了些。偏这会子有人来悄悄回话,说是太妃招了某庶妃去说了半日的话,还给了不少赏赐。王妃笑了:“随她去吧。我且看看她们谁还能有本事越过琴侧妃去。”
另一头元春还想着若霍煊派人过来安抚,当如何应付才好。她脑中转了十来种法子,偏足足候了三日,霍煊没半点动静。元春不禁苦笑。还是高看自己与荣国府,人家王爷大约早将这个差点冻死的贾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横竖王妃与太妃都命她不用请安、养着便是,遂一心闭门不出,病倒是好得很快。那两个小丫头因她求情得了性命,服侍得愈发殷勤了。因王妃如今已没了心思防她,偶尔打发小丫头去外头买些书籍来解闷子也没人拦着。
数日后贾琮又拜托龚鲲探了一回南安王府,见她人虽病着,精神仿佛更好了些,便安心许多。元春如今已放开胸怀来,又信任了这个不曾见过的堂弟,因她好琴,乃试探着问可有法子替她弄些琴谱来。
这等事儿贾琮凑什么趣儿?遂悄悄哄宝玉说,他那日出去逛街,在路上遇见两个小丫头说话,听了半日竟是南安王府服侍贾姑娘的!原来元春诸事都好,唯有当日离宫匆忙,许多琴谱都忘了带出来,如今去街面上寻却是不易寻得好的。
宝玉素日听闻女儿但有所求皆一心去替她们弄的,如今轮到他亲姐姐有东西寻不着了,登时伤都好了一大半,闹着要出去寻琴谱。贾母哪里肯答应,连骂带哄的命人好生守着他,又打发了许多人去外头各色铺子去,见琴谱就买、买回来让宝玉挑拣。宝玉自己不会琴,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每日只胡乱翻书、愁眉不展。
倒是黛玉听说了,向探春道:“他虽不会琴,咱们或多或少都学过几日的。”
探春一想也是,遂命侍书去宝玉屋里将琴谱都取来,姑娘们替他挑拣出了些不俗的,黛玉又将自己私藏的琴谱抄了许多,一并送还给宝玉。宝玉喜得在炕上连连向侍书作揖,又洒泪写了一封书信极述说思亲之情,拿个包袱包好了,交给贾琮。
次日,晋江亲抱了包袱去往南安王府后门,塞给守门的婆子二两碎银子,求了元春的一个丫头子出来相见,将包袱无声无息的送了进去。
元春见了宝玉的信,泪如雨下:“果然进益了……”后遂愈发安心如隐形人一般过起小日子来。
霍煊每日只为琴思烦恼,却不知另有人将黑叉画在了他的名字上。
贾琮聚集了他的神盾局,另拉了龚鲲算是参谋,正式开会。
他道:“现任南安王霍煊,狂妄自大、目无人命,险些害死了我大姐姐。虽不曾见过,也总归是我贾琮的堂姐。这口气岂能不出?故此,”他拿起炭笔来,重重叉在霍煊的名字上。“此人,务必给他个极大的教训,方能不负我等立此自卫之用的神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