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环匆忙赶到太平镖局,与龚三亦一道细问刘霭云此行经过。
刘霭云乃道:“此事颇有几分奇怪。起初李将军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又小心奉承着大皇子。我瞧大皇子有几分飘若浮云。谁知次日便有些不同了。虽仍是奉承大皇子,却不见头一日的谄媚。且头一日他瞧着二皇子有几分杀意,次日也不见了。”
贾环想了想,问道:“他瞧二皇子有几分杀意,是明目张胆的么?”
刘霭云道:“是。”
贾环道:“他们还在山上的……”
刘霭云摆摆手:“三爷,小人还有要紧的话没说完。”
贾环忙做了个手势请他先说。
“依着我一个戏子来看,他从前至后都在演戏。”
龚三亦与贾环对视了一眼,龚三亦道:“还请说明白些。”
刘霭云道:“我是个戏子,故此比旁人愈发能瞧出可有人在唱戏。方才说的那些,不论趾高气昂还是瞧二皇子的杀意,都在唱戏。只是唱的不甚好、哄不过我的眼去罢了。却不知能哄过多少眼睛去。”
贾环点点头,接着前头道:“他们还在山上的时候,我扮作你的票友到处乱转,曾听他的亲兵说,‘将军道,太子既然没立,那就谁都可以,凭什么就是老二的?’既然刘大家说他在唱戏,唱戏唱全套,怕是诚心唱给我瞧的。”
龚三亦皱眉道:“李国培是一员斗将,阵前强悍,只是没多大领兵之才,曾救过老圣人的驾,极得老东西信任。他虽官位低些,实则这些年他皆与两任南安郡王在一处呆着。二位南安王爷皆非斗将。他明面上是王爷下属,实则行监督之事。早年性情鲁莽、为人贪婪,吃过几回亏后学乖了许多。我瞧着大皇子没胆色拉拢他——河北离京中太近,漫说他没那个胆子,早些年圣人自己都没那个胆子。恐怕大皇子这回是被人冤枉的。”
贾环拍掌笑道:“那就是了!他既曾鲁莽贪婪,装做为权势诱惑欲行拥立也说得过去。他并非大皇子的人,假意捧着大皇子给人瞧,实则硬生生的栽赃大皇子私交大将,大皇子自己还不曾觉察。”
龚三亦道:“也对。大皇子有几分飘然,乃是惊喜过望,他自己都没料到李国培会帮着自己。”
刘霭云问:“却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改唱另一出戏?改得颇为突兀,不只我瞧得出来,依我看,冯紫英大人也瞧出来了。”
贾环忙问:“圣人被叛军抓走,冯大哥如何?”
刘霭云道:“满面愁容、时常心不在焉。”
贾环念了一声佛,又问:“那晚可曾出什么异样之事么?”
刘霭云摇了摇头。半晌忽然笑道:“不知那个在宫门唱戏的公公是哪位娘娘身边的、可有儿子,那话说的好生有趣,也是硬生生的替李大人披上一顶忠良的大云肩。”
龚三亦道:“此事想来不难查。”
贾环啧啧道:“龚先生,您老到底有多大神通!”
龚三亦哼了一声。
因暂且猜不出李国培身后之人及其用意,三人只得暂且作罢。贾环飞马赶去尚书府。
苏铮正跳脚的嘀嘀咕咕,葛樵只做没听见、横竖不让他走,林海在旁捧着茶盅子看笑话。贾环忙将刘霭云的话赶着说了一回,劝到:“那个李国培想来并非大皇子的人,只大约也不是忠臣罢了。”
苏铮道:“如何不是忠臣?他并非有意行拥立之事,因其谨慎、恐怕有宵小之徒趁机作乱尔,故此才假意唱了一出董卓霸京师。”
贾环苦笑道:“那他何故换了一出戏唱?为何不从头唱到尾、到了宫门再从头细说一遍?苏先生,刘大家是个颇有造诣的戏子。他看人是不是演戏、是不是换了一出戏,不会看错的。再有,须知并非人人都是刘大家,许多人看不出来他在唱戏。若没有那位太监忽然冒出来说那一番话,他那般做派大皇子仍会有人疑心的——听闻圣人疑心病就颇重。”
苏铮一时让他说愣了。林海思忖道:“环儿说的有理。横竖大皇子必不得好。”
贾环眼神一亮:“那太监之主会不会是大皇子的娘?”
林海怔了片刻,忽然站起来:“我去贤王府上一趟。”
贾环张了张嘴,赶忙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