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怪尸身形一顿,突然以怪异的角度扭回脸来,雪白面庞上露出悲凄的神情,脱口而出:“娘亲……”
&esp;&esp;是雪樱醒来了!
&esp;&esp;九蘅急忙说:“雪樱,你要抵抗住鱼祖啊!被它带走就见不到你娘了,一定要留下来,我带你回家啊!”
&esp;&esp;红瞳中飚出泪来,怪尸拼力拧回腰身,死死抓住了搁着金丝鱼笼的石台边缘!脸上的神情又在不可控制地变幻,时而惊恐,时而愤怒,看上去很是狰狞,是鱼祖跟亡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esp;&esp;机不可失。九蘅从被蛛网困住的樊池手中一把夺过无意剑,跃进水中,朝怪尸腰部砍去!
&esp;&esp;在剑锋触及的一瞬间,怪尸突然分崩离析,她感觉剑身轻飘飘斩进了水中,顷刻间水面上肢体尸块沉沉浮浮,情景之恶不能直视。但是没有一丝血迹散开,怪尸仿佛是一个猛然摔碎的木偶。
&esp;&esp;九蘅怔住了。发生了什么?鱼祖是被她杀了吗?眼睛余光突然捕捉到一缕青黑在水中一现即隐。
&esp;&esp;她恍然大悟——鱼祖故伎重施,弃尸而逃了。她挥剑发疯一样对着水中一阵乱斩,浑浊的水面斩裂又合拢,无数鱼妇被劈成碎片,偏偏看不到鱼祖了。
&esp;&esp;仍被蛛网纠扯住的樊池大声道:“不要砍了!水涨起来了!”
&esp;&esp;她这才注意到水牢中的水正迅速上涨,刚刚还只到腰部,现在已没到胸口了。
&esp;&esp;樊池说:“定是有机关被鱼祖弄开了,看这水势整个地宫都会灌满,我们快上去。”
&esp;&esp;她眼眶还被仇恨激得发红:“好不容易抓到怎么能让它跑了!”
&esp;&esp;“它早就设好了逃脱之计,这次抓不住了!”
&esp;&esp;九蘅虽不甘心,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刚要上岸,忽然看到木偶阿琅漂在水面上,仍在哭泣不止:“青蜃,青蜃!”
&esp;&esp;她有些不忍,说:“带它一起走吧。”就想要淌过去捞人偶。水面突然跃起一物,将木偶抓住!
&esp;&esp;九蘅惊叫一声:“是青蜃!”
&esp;&esp;是青蜃。却不是原来的青蜃了。他的面容潮湿又枯槁,嘴部裂到耳根,长长鱼尾拍打着水面。他已被鱼妇寄生变为鲛尸。却因为是蛛精,与凡人变的鲛尸有所不同。握住美人木偶的手爪是生刺的虫足,眼睛也不是全眼黑瞳,而是眼白多眼黑少的弯月凶瞳!
&esp;&esp;九蘅离得近,只觉得这样的眼睛非常熟悉——百口仙人形散去的刹那,也变成这种黑月镰瞳。妖类濒临绝境时眼睛都会变成这种怪样子吗?
&esp;&esp;木偶惊骇之极,气若游丝:“青蜃……”
&esp;&esp;青蜃的脸上再无原来的深情,裂开的口中发出凶厉的嘶声,露出弯曲的蛛牙。
&esp;&esp;绝望到了极致,木偶的声音却变得温存了:“青蜃,我不要回皇宫,不要做妃子了,我只想与你在一起。”这大概是她撩妹高手小蜜蜂
&esp;&esp;她伸手想去检查他的伤处,被樊池伸手拦下。“手放老实点。”他说。
&esp;&esp;这个家伙一上来就趴在她肩膀上做昏昏欲睡状,实则明察秋毫,对自家灵宠看得严着呢!
&esp;&esp;黎存之低下头避开她狐疑的目光。一副犯错的样子:“我……”
&esp;&esp;樊池忽然清醒过来一般,将她转向面朝自己:“我来跟你说,这只风狸明明可以医好自己却故意不医。”
&esp;&esp;九蘅惊讶地转向黎存之:“为什么要这样……”
&esp;&esp;樊池硬生生地将她扳了回来,只让她听他说话:“为了以苦肉计骗你留在风声堡,目的极不单纯,大概是想害你。好了,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走吧。”拉着她就走!
&esp;&esp;什么?事情听起来不简单啊!怎么能就这样走呢?她嚷嚷道:“哎哎,我还没问清楚呢!”
&esp;&esp;“够清楚了!不要跟存心不良的人说话!”
&esp;&esp;“我就说一句!”
&esp;&esp;他只好停下,隐忍地等待。她对黎存之说:“黎药师,请你带话给张婶,她的女儿雪樱遇害了,凶手也得到应有的报应,请她不要过于伤怀……”话说不下去,以叹息结尾。宽慰的话说多了有什么用呢?张婶的失女之痛谁也替代不了。就此告别黎存之,随樊池离开。
&esp;&esp;黎存之站在山岭上,风扬起青衣,凝视着远去的人,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低低的话音飘出唇角:“我等你回来。”
&esp;&esp;青蜃宫的入口位于山半腰,地势不高,望出去视野中尽是郁郁葱葱,走了没多远就下到了一道山谷,谷中浅溪淙淙,风景秀美,樊池的脚步总算是缓了下来。九蘅终于得空跟他说句话:“我们为何不回风声堡歇息一阵再走?”
&esp;&esp;他冷冷盯了她一眼:“你很想跟那风狸呆在一起吗?”
&esp;&esp;看他神情不善,她就知道该坚决地否定。斩钉截铁道:“不想。”
&esp;&esp;他别扭地转过脸去,半晌闷声不吭。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对不起。”
&esp;&esp;她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esp;&esp;“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