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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膈应（第3页）

修尘虽然才五岁，但那时候已经很早熟了，他的感伤比我一个成年人都重，哭了好久啊，白天哭晚上哭。

他爸的百天都过了，他还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他的哭声，跟着他一起哭。

你说才五岁的人，怎么那么敏感啊，我们隔壁的毛蛋都九岁了，死了娘才难过了一两天，又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下河摸鱼上山掏鸟去了。

就我家修尘跟个大人似的，一直难过。”

灯光下，妇人的眼角湿润了。

不晓得是感伤丈夫的去世，还是心疼幼小的修尘敏感。

她哭起来的样子并不狰狞泼辣，甚至还带了丝文化人的内敛。

我抽了一张纸巾给她，问：“那您后面那位先生，对您好吗？”

潜意识里，觉得她十分怀念修尘的爸爸，后面那位应该没有修尘爸爸好吧。

妇人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红着一双眼回答，“修尘他爸走的时候，我才二十七岁，正年轻呢，又是个庄稼人，娘家爹妈早死了，没人帮的上忙，为了讨生活，趁三十岁之前嫁给一个屠夫。

屠夫有些手艺，长得粗犷、力气大，不算丑，我就是看上他能挣点钱，可以帮我养大修尘的份上，所以跟他结了婚。

但屠夫脾气不好，我家修尘又是个倔强的。两人经常为了小事吵架，那会儿他还小，屠夫没少打他。

修尘初三毕业那年夏天，屠夫喝多了酒跟我吵架，还动手打了我，醉眼醉语里抱怨修尘九年义务教育到头了，高中要花很多钱，有点不想供他。

其实他那人就是嘴巴坏脾气大，心底也没那么差，这事有缓和的余地。

可修尘太骄傲了，一句软话都不愿意说，固执的背着个破旧的书包就出门了。”

说到这，妇人早已泣不成声，一把又一把的抹泪。

“后来啊……后

来的十几年里，我只见过他三面，一次是我去城里卖鸡蛋，他正跟一群人打架，脑袋都被人家开了瓤，血顺着额头流淌，吓得我都不敢上前问候他一句。说到底是我没用，那是我儿子啊，再坏都是我儿子，我怎么不去问候他一句呢。

一次是他回来要户口本办理户口，那会儿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十八九岁的样子，跟他爸爸长得特别像，高高的个子，白净好看的脸蛋，只是眸色阴沉冰冷，不似他爸爸那样谦和温驯，他站在院门口，压根没进门，也没……叫我一声妈。

屠夫那天有意为难他，他力气怎么那么大，比杀了一辈子猪的屠夫还厉害，不过两三下把屠夫打得站不起来了。

双胞胎被这个陌生的又狂躁的哥哥吓坏了。当时我也是气急了，更多的则是怕屠夫事后为难我，我狠狠甩给修尘一耳光，其实我知道，错的不是修尘，相反是我愧对于他。

是我……对不起他啊。

最后一次是屠夫死的时候，他虽然没现身，但我知道他回来过，门口没人题字的花圈、纸扎肯定是他送来的。”

妇人刚开始只是低声哭诉，到了后来越说越伤心，声音跟着粗狂悲伤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她的哭声虽然压抑却很具有穿透力。

我跟着一起难过，心里又酸又堵，眼泪哗哗的流。

我的伤心，并不是为了他们的过往，只是为了修尘。

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被命运虐待，遇到一个又一个不善待他不理解他不体贴他的人。

以至于他才十四岁就被逼上一条艰辛的道路。

而逼他的不是某个人，是很多人。

他又是那么骄傲，那么的想出人头地。

说到底，这些悲剧的导火索却是撞死修尘父亲的穆，所以他宁可不要上亿身价，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都要把穆揪出来绳之于法。

这事搁在别人身上，或许被目前的安逸，被丰厚的资产，被诱人的利益蛊惑，那股子深藏的报仇狠劲，在岁月的洗涮中消失不见。

可搁在庄修尘这里，他从不曾忘记。

他是个有血性重孝道讲义气的好男人！

他这一路走来，每一个脚印都带着血，别人只看到他的光鲜外表，没人知道他内心是多么的孤独跟冰冷。

我清了清嗓子，对妇人道：“妈，我今晚不是很困，外面的夜色也很好，咱们在小院里赏月吧。”

妇人心里堵得慌，也想跟我出去散散步。

我们在院子里坐下，靠在椅子上看着那轮黄澄澄的圆月，在晚风的吹拂下，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等妇人不哭了，我对她道：“妈，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三哥，故事从他十四岁跟厨子学艺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