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愣了片刻,缓缓说道:“呃……我看你气色光润明显,你的伴侣肯定是聪慧娴熟,应该是个贤惠的好女孩!”
她话音落,就听陆予行轻笑一声,转身欲走。“不好意思,他是男的。”
“哎!”那老妇人立刻急了,连忙赶上去,“我算命是半吊子,催眠可是专业的!要不要试试?没效果不要钱啊!”
她那矮瘦的身子挡在陆予行面前,颇有些不试试不让走的意思。
陆予行叹了口气,只好转身坐回榻榻米上。
店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太极八卦图和西方信仰杂乱无章地挂在天花板。陆予行平躺在榻榻米上,在那老妇人的引导下,缓缓闭上眼。
那颗水晶球在他模糊的视野前晃动,逐渐变成虚影。
“现在,你将变得越来越轻……”
她俯身在陆予行耳边低吟,引导他的思维渐渐进入前意识。
“你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混沌里……你想要抓住什么?”
在这种柔和低吟中沉沉陷进去,陆予行感觉自己的意识处在一片黑暗中,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意识最后仿佛脱离了身体,进入了回忆的走马灯之中。
他想回忆什么?
陆予行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努力寻找着唐樘的身影,却在这洪流中一无所获。
无数回忆在空中掠过,从他进入《追凶》剧组,到他的剧本夭折,唐樘的身影却始终不曾出现。
最后,他回到了金宁路的别墅里。
一片混沌之中,他看到一个男人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赤裸的上身青筋暴起,地上的安眠药撒了一地。
陆予行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候。
那是他确诊重度焦虑和重度抑郁后,最严重的一次发病。墙上的指针指向凌晨五点,这个时间,就连常年在门口蹲守的狗仔们也已经回家睡觉,而他的灵魂正在无声的撕裂,宛如一场酷刑的折磨。
陆予行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四十岁的自己痛苦地与病痛做斗争。
他对这件事情记忆深刻。当时他意识模糊地吞下了大半瓶安眠药,第二天清醒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死成,安眠药的瓶子里也是满满当当。事后回忆起来,陆予行只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因此也没再多想。
但受这件事的影响,他再也没动过那瓶安眠药。
现在,他作为旁观者,清醒地目击着这一切。潜意识里那些模糊的幻想在他脑海中成型,四十岁的陆予行痛苦地抓过那小小的药瓶,他仰躺在狭窄的沙发上,肌肉起伏的肌肤布满了汗水。
他的手在发抖,仰头往嘴里送药丸的时候,几颗药丸顺着洒出来,在地板上滚出去好几米,最后停在陆予行的脚边。
陆予行低头看了眼脚下那颗白色的东西,目光又转向沙发上的自己。男人在无尽的折磨和痛苦中祈祷解脱,就着茶水将致死量的药丸一口气服下。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来,空药瓶滚落到地上。黑暗中,他俊逸的面容瘦削病态,却带着解脱的满足感。
一束晨光从外面照进来,将两个陆予行割裂开。
男人仰躺着,在噩梦与痛苦中沉沉睡去。陆予行凝视着脚边那颗白色的药丸,鬼使神差地,蹲下,将它捡了起来。
他把这颗指甲盖大小的白丸子含进嘴里,一股甜腻的香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如同某种病毒,只不过瞬息,便将嘴里的苦涩全部掩盖了。
回忆深处,某种记忆轰然炸开。
他站在金宁路的宅子里,旭日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男人苍白的脸上。
舌尖的甜蜜挥之不去,陆予行在一瞬间全都想了起来。
那天他就着一杯冷茶灌了大半瓶安眠药,尝起来的味道却是甜的。
这种甜味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唐樘嘴里的味道,是他们接吻的味道,是在湿冷的小旅馆里缠绵时,从他身上闻到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抱歉拖更了……最近三次事情太多,正好又写到重要的情节,所以没能正常更新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