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后,狂风推着远处山脉的黑云逼侵而来,哗啦啦地下起了豆大的急雨,打得院中的橘子树叶噼里啪啦地响,落了一地的浓绿残叶。
孔文羽这厢才收拾好午时用饭的碗筷,听得外头的雨声,便又疾疾冲到院子里,还来不及心疼入目的残景,就要抢收院中竹竿上的衣服。
他性子急,一味地贪多,想一趟就将衣服都收回去,却不料想抱起的衣服比他的人还高,完全遮挡了视线,却也不肯再来一趟,莽着就要往屋里冲。
急雨不仅打落了树叶,还牵带着一些细枝,孔文羽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这些碎枝上,眼看身形不稳就要滑倒,惊呼声还没出口,却被身后一股力量牢牢撑住了胳膊肘。
“小心些,快进屋吧。”步故知抱走了一半的衣服。
孔文羽也没耽误,连忙跟着步故知一同进屋了。
等与步故知一道将衣服都晾在侧堂衣杆上后,孔文羽这才注意到步故知明显是冒雨赶回,浑身几乎都被淋透:“哎呀,怎么都不知道避避雨。”
步故知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眯着眼缓解雨水入眼的酸涩:“这雨来得急,是半道下的,不如早些回来。”
孔文羽捉狭一笑:“我懂,早些回来看冬儿嘛!”
还没等步故知反应,便又问:“今个儿回来这么早,是官衙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步故知眯了一会儿眼才觉得舒服不少,没理会孔文羽上一句,只单点了个头:“是,三日后便是县衙开堂之日,我已将文书诉状全部呈交书吏,那天上午便会由老父母审理此事。”
孔文羽似懂非懂地也点了个头:“那就好。”顿了顿,又露出个暧昧的笑:“你赶紧去后头擦擦身换个衣服吧,浑身湿漉漉的可不好进房见你的冬儿。”
说完便一溜烟地钻回自己房间去了,他可不想再听步故知说什么道什么理的了。
步故知一愣,见孔文羽跑得飞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听他打趣久了自己与款冬,心中竟有了些让他摸不清的感觉。
念及此,他晃了晃头,甩去那些无谓的情绪,但也无端觉得脑袋沉了许多,可这并未影响他继续思虑日后的打算。
县衙那边的流程已差不多走完,就等三日后的堂谕了,有裴昂在中作保,只要他这边不再出什么岔子,款家连同清河村村长里正以及县衙的户吏,都将会被按律惩处,无需他太过担忧。
至于租房一事,县学那头说,倒有一两间房子租契到了期,但租户人家休了农假还没回来,大约到六月上旬时,乡间抢麦收了尾,到那时才能知道那几户人家的打算。这期间十几日,只能继续叨扰孔家了。
最重要的,还是款冬的身体。上午他走时,款冬的状态就已比前两日的好多了,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呼吸脉搏也一直平稳,估摸着今日就能醒,所以这也是他今天刚办完事便匆匆赶回来的原因,他虽担心款冬还是会对他这具身体有什么抗拒反应,但若是让款冬醒来发现自己完全处在一个陌生环境中,怕也是不妥。
款冬身上的伤倒没有什么大碍了,除了体虚要一直慢慢养着外,最严重的还是款冬的脚伤。本来预计六月中旬就能好个完全,也就是季考之后,到那时,刚好他便可放心地住在学舍中,让款冬自己在家中好好生活。
但现在款冬脚上的伤,基本上要从头养过,这样到六月下旬才能完全养好,他倒是无碍,无非是每日在医馆里做完活后,是回家还是回学舍的区别,可对款冬来说,就未必这么轻巧了。
他自然注意的到,款冬的心理状态虽然比从前好上许多,但在面对自己时,恐惧还是款冬的本能,这并不利于款冬心理问题的恢复。
通常来说,这类问题是有两种治疗措施的,第一种是脱敏训练,直白理解,就是需要他尽可能的待在款冬身边,让款冬彻底习惯现在的他;而第二种则是隔离,与脱敏训练恰恰相反,也就是让他尽可能的不去接触款冬,保证款冬可以远离刺激源,这也能让款冬的心理问题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