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我们今天的拍摄就结束啦~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
惠然招呼同事们收拾东西,自己退到一边接听已经震动了无数次的电话,陌生号码惠然本身不想接,但对面耐性实在太好,十分钟之内打了四五个,惠然想或许是有什么急事,按下接听放到耳边。“喂,是陈建业的家属吗?我这里是东山大学附属医院急诊,陈建业现在受伤正在医院需要你赶紧过来。”
电话对面的护士因为惠然接听电话而松了口气,但惠然却因为这通电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惠然甚至来不及和同事交代去向,匆匆忙忙下楼开车,她今天一上午都在市医院肿瘤科拍摄影片,市医院离附属医院不远,正常路况开车只需要十分钟,但不巧赶上午高峰,十分钟的路程惠然堵了三十分钟才到。一路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惠然无数次的希望这是个诈骗电话。急诊科室是东山大学附属医院的强势科室,即便是中午最炎热的时间也不消停,急诊大厅人满为患,不断推进来的病人,各种吵闹的家属,给本就忙乱的急诊室更增添了躁动的气息,不停地拉扯着医护人员的紧绷的神经。惠然急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急诊大厅,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她脚步慌乱的走到预诊台,着急地问:“有一个叫陈建业的病人吗?”
“没有没有,你去抢救室那边问问。”
惠然绕过预诊台,看见一位熟悉护士的背影,连忙去拉人。急诊室声音嘈杂,护士随着力度转过身,看到是惠然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然然姐又来给林医生送爱心餐啊,林医生在抢救室呢。”
惠然没心情同她打趣,喘着气摆摆手:“不是,我找一位叫陈建业的病人,大概在半小时前送过来的。”
“哦哦哦陈建业啊,”护士帮她到护士台的电脑上查询,“应该是在诊室那边,然然姐你可以去看一下。”
“好的。”
惠然来急诊大厅已经很多次了,她轻车熟路得进入就诊室,诊室并不比大厅安静,不停出入的病人和家属将诊室占得满满当当,惠然勉强到各医生面前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陈建业的身影,电话又打不通,无奈,她只能再去外面问。惠然刚转身就见到林和走了进来,她双眼一亮,快步迎上前,“林医生……”林和刚刚完成一场急救,病人状况不好导致他的心情也不怎么样,见到惠然,以为她又是来说那些没有用的话,于是往办公桌一坐冷着脸没给她继续说的机会:“今天急诊很忙,不要来给我添乱。”
惠然知道林和误解了自己,不过没有在意:“我来找我爷爷,半小时前送来的医院是你在看吗?”
林和皱眉低头看了眼手中病例的名字,问道:“你是张亮的家属吗?”
“不是,我爷爷叫陈建业。”
“大夫我们是!”
不知不觉间惠然身后站了五六个人,林和话音刚落他们就七嘴八舌地答应,完全压过了惠然的声音,不过林和距离惠然近,他还是听见了。“我手里没有叫陈建业的病人,你再去分诊台问挂的谁的号。”
“张亮家属!”
惠然被他们挤到一边,十分无奈,只能回到大厅四处搜寻,很快她眼尖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推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爷爷!”
惠然小跑过去着急又仔细地检查陈建业的身体,摸摸胳膊敲敲腿的:“爷爷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惠然深知老年人的身体经不起折腾,随便一点小磕碰就是大事情,所以平时都会对陈建业多加叮嘱,没想到今天就出了问题。“木事儿,”陈建业瞧惠然满头大汗的样子,不想她担心,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山方言,伸出手温柔地替惠然擦拭额头的汗,然后安慰她:“就是崴了蹶(脚)。”
惠然的视线转移到陈建业的脚上,陈建业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都离不开土地,现在的装扮和种地时候一样,裤脚挽到小腿,黝黄干瘦的脚底布满了开裂的厚茧,脚踝处已经明显的肿起来。惠然向护工道谢之后推着爷爷到诊室,按照检查单上的医生名字给医生查看,只是医生还有病人,惠然只好站在旁边排队,很快,诊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墙角一边的动静吸引。“大夫我求你救救他,他还年轻啊家里还有老人小孩照顾啊,求你救救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噗通”地跪在年轻的医生面前,满脸泪水,苦苦哀求,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到心酸,纷纷低头不忍再看,林和的面无表情仿佛成了唯一一个异类。面对这样的家属林和甚是无感也无能为力,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搀扶一把,林和内心十分排斥这种行为,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他的职责,谁不想将病人治好让他们开开心心回家呢,下跪,不能改变病人的病情,也不能将医生变成无所不能的超人。林和只能再度向他们解释:“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救治他了,他的病情我已经和你们讲过了,以目前的医疗是无法去救治他的,直白的说他在医院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了,你们”“什么叫没有价值啊!”
“一个人就非得有价值才能活着是吗!”
“他活着就行啊!”
家属的歇斯底里将林和又拖入到两难的境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失家属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整个诊室此时充斥着家属的哭喊,林和努力克制自己想逃跑的心理,平静的和家属宣判病人的最后的选择。“插管可以维持他的生命体征,但进ICU之后家属是见不到的,所以你们家属之间需要尽快商量做决定。。”
听到林和的最后一句话,惠然突然想到了自己目前在拍摄的影片,这样的病人,是不是也可以……“嫚儿,到咱了。”
“哦哦哦。”
经过检查,陈建业的脚踝只是扭伤,回去的路上惠然不断询问才知道陈建业中午去市场买菜,菜市场就在小区外一条街,想着距离近随便买点菜就回家陈建业便没带手机,没想到刚出菜市场被别人撞了一下扭伤了脚,对方将他送来医院之后就跑了。惠然很生气,陈建业年纪大了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对方还付了检查的钱也不算坏。只是嘴上这么说,回家之后却很快变了另一个样子,惠然在厨房问他想吃什么一直没得到回复,惠然放下手中的菜走到陈建业房间,陈建业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惠然走进去蹲在他身边,轻声问:“爷爷你在想什么?”
陈建业这才注意到她,看着孙女乖巧的面容,陈建业说出自己刚刚的决定:“嫚儿,送我去养老院吧。”
惠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是懵的,自己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工作之后也将他带在身边照顾,惠然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为什么?”
陈建业拉着惠然的手轻轻拍了拍,“老头到了该死的年纪了,奏(做)什么事都不行了,你还得干活,下班回来还得照顾我,这回我腿瘸了什么也干不了,来回折腾你,我要是待那个敬老院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不行,”惠然果断拒绝,“养老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会让你去的。”
“那你把我送去你们那儿,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在做什么关怀。”
惠然不想去讲临终关怀和养老院的区别,陈建业刚刚说的也不是非要送去养老院的理由,她只能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爷爷,和我住一起你不开心吗?”
“还是住楼房你不习惯,我去找平房,到时候你想出门遛弯也很方便。”
说着说着惠然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一滴滴落在陈建业干瘪枯瘦的手背上,惠然声音哽咽着:“咱俩之前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陈建业何尝不想一直陪在孙女身边,看着惠然哭他自己也很难受,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深厚,而且自己孙女非常孝顺,当初那些老伙计知道惠然要接他一起住的时候每个人眼神都是羡慕的。只是惠然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惠然不考虑,他这个做家长的总要考虑到。“哎,”陈建业知道刚刚的理由说服不了惠然,终于还是说出心里话,“嫚儿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不能相看的时候叫人家知道你带着我这么个拖油瓶。”
“叫人家知道结了婚还得跟我这么个老头子一块住,谁能乐意?”
“我去养老院也有人照顾,你有工夫来看看我就中了。”
惠然这才知道,原来爷爷表面不说心里已经考虑了这么多,可没有一件是关于他自己的。从小到大爷爷一直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以她为先,没想到如今自己长大了,却还得让爷爷操心。惠然把眼泪憋了回去,先不说结婚从来没有在她的计划当中,就算将来有,她也不会甩掉爷爷。“我不会因为结婚把你送去养老院,这不是人能干的事情,就算我要结婚我也会带着你,”说着说着惠然激动地站起来,“如果对方接受不了我就不结婚。”
陈建业不想拖累孙女,“惠然你是大人了,不能这么任性。”
惠然丝毫不在意,语气坚定:“我就任性,大不了一辈子不结婚,任何人都不能分开咱俩,你能从小把我养到大我也可以一直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