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然不知道王潇是什么想法,或许是眼前的妹妹只会沉睡,不会犯病,不会打人,所以对于她而言照顾起来更省事。进入病房的时候,惠然没有和王潇讲话,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王潇淡淡的瞥她一眼,没有讲话便离开了。王潇很沉默,惠然问:“她一直就这么安静吗?”
林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他一直在给王曦检查身体,她的情况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要多加观察。“她?”
林和抬头看到王潇走出去的身影,说道:“算是吧,她不怎么和人沟通。”
“好吧。”
惠然收回目光,开始询问起王曦的身体情况,林和回答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能一直这么稳定,很快就可以达到手术的条件。惠然看着王曦虚弱的脸色,实在想不到她犯病时的样子,之前被她打也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很快被带着离开,并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她这次手术之后会好吗?”
“会啊,”林和回,“手术不就是为了治好她吗?”
“不是,”两个人并排着离开病房,“我的意思是她的精神,疾病。”
“不会,”林和双手插兜,理智的说道:“手术只是挽救她的生命,并不能治好她的精神疾病。”
“为什么?”
“狂躁症是治不好的吗?”
“可以治好,”林和给惠然解释,“但她是器质性的狂躁症,这是治不好的。”
“所以之前她进行的手术……”惠然记得张子明说过,在王曦生病之后,曾经有医院为她进行两次手术,并且声称手术很成功。然而实际上王曦的病情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甚至还越来越差。林和温柔的看着她,可说出的话却很冰冷,“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
“这也……”惠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几年前对于王曦一家人而言是救命般的手术,父亲王勇卖了房子也要带着王曦前往治病,可原来从一开始这手术注定就不会成功。他们抱着最大的希望去接受,可最后知道结果的他们又该有多绝望。“所以这次手术之中,王曦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是吗?”
“不一定,”林和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伤到脑部,手术之后可能会更差,不排除偏瘫的可能。”
那他们一家的生活好像会更痛苦。王潇可能也会更难熬吧。一个本该上学的花季少女,如今却要日日围在自己妹妹身边照料,实际上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五六年。可是这一家里面,谁又不是可怜人呢。惠然突然想到王勇带着王曦寻找安乐死,可能他也不想让女儿再受苦吧。可是当她真的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却又舍不得放弃。“那他们以后的生活,岂不是更难吗?”
惠然光是想都觉得很难过,其实之前的日子他们也很难过,不知道他们一家是怎么艰难度日。“不会比以前更难。”
林和从桌面上抽出一张湿巾擦手,顺带递给惠然一张,“如果瘫痪在床,至少犯病不会打到人。”
惠然擦着手点点头,或许吧。不知道这一遭对他们是好还是坏。不过对于惠然而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资金问题,手术日期有可能提前,那还是要尽快凑齐手术费用才可以。虽然惠然没有问,但预估手术费用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万。当天晚上惠然便又联系了那位学长,和他一起吃了顿饭并说明整件事情的紧急性,做民生栏目的学长也是个热心人,当即决定第二天早晨挤出时间来拍摄,并且尽量当天完成剪辑插在晚间的新闻当中。于是第二天清晨六点多,天还未大亮,惠然及学长一行人便已经到达护理院,护理院并不如惠然所想,处在一片祥和安宁之中。雾霭沉沉的山脚下,红色与蓝色的灯光不停闪烁,而这两种灯光,来自院里停着的一辆警车。几个人在车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什么情况都不敢轻易下车,惠然看着警车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一直盯着那辆警车,不过一直没什么动静,几分钟之后,才有两名警察从植物人病区走出来,上车离开。他们没有带任何人,惠然心下一松,想可能只是来询问事情吧。可是他们护理院,有什么可询问的呢?警察走之后张子明跟林和才从植物人病区出来,两个人都是一脸凝重,惠然下车走过去问:“怎么了?”
张子明摆摆手,不欲再谈。林和看着她身后的三四个人,拉过惠然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先让他们离开吧,今天没办法拍了。”
惠然没问为什么,既然林和这么说了那肯定有理由,她想肯定是和那辆离开的警车有关系。她只能跟学长他们道歉,说今天暂时没办法拍,学长他们虽然很疑惑,但都是做没提行业的,对此也表示理解,没多问。只能辛苦他们白跑一趟了。林和还在原地,等他们走后,惠然才问:“到底怎么了?”
“警车是来干嘛的?”
林和转身带着她往办公室走,她真的很敏锐,直接把无法拍摄和警车联系到一起。“回去再说吧。”
等两个人坐到办公室,桌上刚烧开一壶热水,林和找到一个一次性纸杯,先倒了点热水涮了涮,又倒了半杯热水递给惠然。惠然将纸杯握在手中,又问:“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林和叹了口气,说道:“王潇拔了王曦的管。”
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王曦的气管插管,被她的姐姐王潇给拔掉了。”
惠然瞬间愣在了原地,水杯落在了地上。拔管意味着什么,并不需要林和说明白,支撑病人呼吸的气管插管被拔掉,也就代表拔掉了病人的呼吸机,断绝病人的呼吸来源。而姐姐王潇,亲手拔了妹妹的管。即便是在医院里面,面对病情危重的病人,也是需要家属同意并签署文书之后才可以决定撤管,而王潇却在半夜,独自一人切断了妹妹赖以生存的呼吸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