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徐疆作为一家之主,反而心如止水了。
他沉声道:“阿音自幼便是娇养着长大的,不能受苦,我亲自去帮她寻合适的人家。”
白氏与徐洛川都点了头,徐洛音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和妹妹,少受些苦也好。
白氏沉静道:“侯爷去见见同僚吧,看看此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和阿川去寻合适的人家,咱们兵分两路……万一是虚惊一场呢?”
他们商量起来,句句不离徐洛音,全在为她做打算。
徐洛音早已泪眼朦胧,她跪在地上,哽咽道:“女儿愿与爹爹娘亲同甘共苦!”
她怎么能在徐家最紧要的关头一走了之?
徐疆与白氏对视一眼,眸中也含了泪。
白氏擦擦眼角,将她扶起来,带她去了里间。
隐约传出父兄的说话声,徐洛音想凝神细听,可始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任由自己的思绪驰骋。
贪墨是大罪,按律重则斩首,轻则流放抄家。
爹爹和娘亲不年轻了,就算是流放,途中稍有差池便会丧命,更何况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受不住。
两个哥哥都是粗人,她身为唯一的女儿,自然要在他们身边照顾,还有大哥的孩子,还是个三岁大的奶娃娃,怎么受得了千里流徙之苦?
徐洛音忍不住趴在白氏腿上呜咽出声,身躯不住地轻颤。
白氏像幼时哄她睡觉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缓缓道:“阿音,让你嫁人,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一家。”
见她轻轻动了下,白氏知道她听进去了。
于是继续道:“若是证据确凿,咱们全家都跑不了,只有你可以通过嫁人获得一线生机,万一咱们全都死了,谁来为我们正名?
“阿音,你别怕,既然你父亲没有做过这些事,迟早会有翻案的一天。你要做的,便是寻找证据,让我们一家团聚,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徐洛音闭了闭眼睛,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郑重道:“娘亲,我嫁。”
不管嫁给谁,她都义不容辞。
心间划过那个从此刻开始不能再提及的名字,她怔了许久,苦笑一声。
与沈韶有关的回忆,已经足够多了。
足以抚慰余生。
于是徐洛音的亲事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白氏和徐洛川商讨一番,将长安城中适龄的公子列了个单子,排除了许多人,只留下了与靖南侯府交好又能在朝堂中说得上话的,这样才能护徐洛音周全。
事不宜迟,白氏挨家挨户地登门。
徐洛川写了封信给谢闲韵,将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全给了她,放她离开。
然后便去秦楼楚馆打探,试图发现些许有关贪墨案的蛛丝马迹。
徐洛音独自待在慕音院中绣嫁衣,指尖轻颤,抖得拿不稳绣花针。
其实嫁衣早就绣好了,她只是没事做,闲下来又忍不住乱想,只能给自己找些事转移注意力。
她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更担心爹娘的安危,连指尖被针扎破了都毫无知觉。
枯坐到黄昏,院子里终于传来些许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