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手指柔软清凉,风一般掠过去。如果不是她的衣袖带起一阵苦涩的风,微痒的呼吸洒在他下颌处,他几乎要怀疑那是一阵幻觉。
“高热。”宋矜说着,又补充,“看你面色,失血恐怕极为言重。”
谢敛点墨般的眸子眨了一下,他略带苦恼地皱了眉,又舒展开。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很钝。
失去了平日里的敏锐,有些场面,他应付起来便有些无所适从。譬如眼前说话的宋矜,她捏着丸药,又说了句什么,反正他耳边嗡鸣听不清。
谢敛没有动作。
对面的少女僵持好久,终于伸手握起他的手腕,给了他一颗浅褐色的丸药。
终于,他听见她说:“吃了它。”
他短暂地抿唇,终于听话抬手。
但就在这一刻,谢敛支撑良久的意识,终于彻底崩溃。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胸口扯呛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闭眼前,他只看到宋矜惊慌的脸。
……真是,奇怪。
温热的血溅到宋矜脸上,她顾不得抗拒,伸手去扶谢敛。
但男人身形高大,连带着她也摔跪在地上。她摔得抓紧谢敛,却察觉到,他身上的衣裳几乎已经要被血浸没透了。
他是连命都不打算要了不成?
宋矜无语至极,一边将药丸塞入谢敛口中,一边呼唤章四郎。
谢敛果然伤势太重。
只是伤势从何而来,章家的人却讳莫如深。反倒是不久,秦念就匆匆来了,进去看了一眼昏迷的谢敛,又咬着牙出来赌气。
宋矜坐在紫藤下发呆。
秦念猛地扑进来放声大哭,将她吓了一大跳。犹豫片刻,宋矜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秦念抓住了袖子,那小姑娘瞪着她,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宋矜问。
秦念抽泣:“都怪你,都怪你……我阿兄完了,他这回彻底完了。宋娘子,亏我阿兄对你这么好……他又不欠你们宋家什么!他真是疯了……”
这话没头没尾,却令宋矜心脏被捏紧。
她矮下身,又问道:“谢大人怎么了?他可是被我阿爹的案子牵连了?还是别的?”
秦念捂脸大哭,恼怒地推了宋矜一把,猛地站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滚开!”
宋矜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草地上。
“阿念!”不远处有人喝道,宋矜顾不上站起来,与秦念一道看过去。
谢敛不知何时醒了。
他披着件宽松的霜色道袍,未束的长发顺清癯的侧脸垂下来,被风吹起几绺发尾。整个人形销骨立,苍白淡漠的脸上,唯有眉眼墨色深郁。
不过是立着这么一会,雪白的中衣便被血染透了,红得刺眼。
谢敛却恍若未觉,只道:“我在朝中得罪了些人,这些日子身边不安全。宋娘子,你如今也见到了我的模样,此后还是听我的嘱咐为好。”
宋矜不语,看着低咳出血迹的谢敛。
他明明是天子重臣,又是次辅章永怡的学生,连首辅傅也平都默认他与傅琼音来往。等闲的人,谢敛便是想得罪,恐怕也得罪不了。
她想起秦念说的话,心口跳得很快。
几乎是一刹那,宋矜就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