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断绝了他们获“利”的门路,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仇敌了。
未来帝国的疆域非常大,未来帝国还要开疆拓土,而大秦的官吏储备远远不足,即使准备充分了,这些官吏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了解六国郡县、体察六国民情,因地适宜地采取灵活多变的政策稳定新占地域。这时候,这些来自于六国的士人将成为大秦最宝贵的财富,他们的入仕将帮助帝国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天下,让芸芸苍生切身感受到天下统一所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从而让帝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人心。
宝鼎为未来帝国的官吏储备提供了两个途径,一个是即刻招募一万名大秦学子进行突击培训,但最终成材率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另一个就是官学变革,建学宫,延揽六国才俊。前一个对大秦权贵士卿有利,他们的子弟门生又多了入仕的机会,而后一个明显对他们不利,六国士人蜂拥而至,摆明了就是跑来抢饭碗,夺利益,实施难度较大。
“先生有何指正?”秦王政再次征询韩非的意见。
韩非则专注地望着宝鼎,目露惊叹之色。有的人天生就是玩弄权谋的高手,这种人一般出身于权贵世家,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宝鼎显然就是其中一个。出色的掌权者必须具备远见卓识,能够高瞻远瞩,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宝鼎正是这样一个掌权者,但事实上,这种人很少,纵观当即中土七国,能有宝鼎这样远见的掌权者非常罕见,而尤其让韩非羡慕的是,宝鼎才十六岁,一个年轻得让人嫉妒的少年公子。
“善。”韩非还是一个字。
宝鼎忍不住了,恭敬问道:“师傅能否仔细说说,为什么‘善’?”
韩非嘴唇嗫嚅,半天才憋出几个字,语速非常慢,“前者可行,后者难矣。”
“难在何处?”宝鼎追问道。
“东有齐国稷下,名士云集。”韩非叹道,“西秦乃虎狼之国,所以……”所以人家不来啊。韩非这话都懒得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秦王政微微皱眉。
宝鼎则微微一笑,“威逼利诱,先武力相胁,再诱之以利。”
韩非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就是给秦王政威逼利诱“绑架”而来的。
公子宝鼎的野蛮一面立即暴露无遗。他的计策很简单。齐国稷下学宫不是名士云集嘛,好啊,陈兵于秦齐边境,做出武力相胁之势,然后挖一个陷阱,以文论辨,谁嘴巴厉害谁就赢了,如此则把稷下学宫一帮自以为是的名士全部诱到前线。
“抢啊?”秦王政哭笑不得。这种主意也只有宝鼎这种野蛮人才想得出来。
韩非以手掩面,哀叹不止。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子?以后传出去我怎么见人啊。
“不抢怎么行?”宝鼎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个时代最值钱的是什么?人才。人才就是财富,人才就是国力。我们把稷下学宫的名士掳掠一空,等于抢走了齐国一座巨大的宝山,必将给齐国以重创。”
秦王政连连点头,“中。”
“齐国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就是稷下学宫,齐国最为人羡慕的财富就是人才。”宝鼎意气风发地一挥手,“我们和齐国是盟国,不好贸然开战,但我们迟早要与齐国决战,齐国是大秦统一天下的最后一个对手,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要从现在开始,就与齐国进行一场争夺人才的大战。这是一场关系到大秦未来的战争,只能赢,不能败。”
秦王政眼前顿时一亮。对啊,如果把此事上升到统一大业、上升到大秦未来的高度,朝堂之上还有谁敢反对?
“这些人都有家室,你抢了他们的人,但安不了他们的心,迟早会逃之夭夭。”韩非慢吞吞地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太简单了。”宝鼎笑道,“齐王建懦弱无能,国事皆由太后君王后把持,而君王后自辅政以来,奉行和平之策,三十余年未曾一战,试想此刻如果我们以武力相胁,迫使齐国把名士家眷全部送到咸阳,君王后会不会答应?她当然会答应,而且会保证安全。名士们的家眷到了咸阳,还能不安心?”
韩非无语,碰到这么个野蛮人,再复杂的事也变得简单了。
宝鼎与秦王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然后便与韩非告辞离去,同车出宫。
韩非沉默寡言,宝鼎自有心事,车内非常安静。
“师傅,听说张良先生到了咸阳。”宝鼎忽然语出惊人。
韩非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着宝鼎,不知他什么意思。
宝鼎微微一笑,“师傅不要紧张。你是我师傅,我是你弟子。弟子在此发誓,这辈子,我绝不会背叛师傅,更不会做对不起师傅的事。”宝鼎现在发誓就像吃饭一样,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韩非将信将疑,抚须颔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嘴巴却是闭紧了,一个字也不敢说,公子宝鼎的血腥残暴谁人不知?和这样的野蛮人待在一起,韩非非常惶恐。
“今天拜师,弟子空手而来,甚感不安。”宝鼎笑道,“这样吧,我送师傅一件礼物,还请师傅笑纳。”
“武烈侯客气了。”
韩非正要拒绝,却见宝鼎冲他摇摇手,“师傅先听听我这件礼物,然后再考虑是否拒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