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儿一直觉得自己手里有银子才自由,伸手要钱不舒服。
冬日的夜很长,长的让猫冬的人觉得更冷,更饿,更加难熬。
这一晚,李家除了李鱼儿,都没有睡好,激动的,就怕睡着了,醒了,发现是一场梦。
他们每个人都想了很多,关于银子怎么花的,关于过去苦日子,关于儿女成家立业的……睡不着,就格外冷,于是,又想起了棉袄、棉被和棉衣……总之,想了很多很多。
李鱼儿可没想那么多,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这时辰,大多数李家人基本都出去运鲸鱼肉了。
家里除了卧病在床的三人,就剩李二郎,李梅儿和李鱼儿。
李老汉原本想留下稳重的大孙子照看家里的,但二孙子今日主动要求留下,理由是要孝顺亲爹,亲自伺候李老二。
当然,李二郎的主要目的是跟李鱼儿姐俩偷偷忙活做贝壳油灯的事。
他心里门清,鲸鱼肉的钱暂时落不到他手里,贝壳油灯才是实打实能见着钱的买卖。
昨个儿交了五千多斤的肉,剩下的鲸鱼肉不到五千斤,这样李家人今个儿活能比昨儿轻省一些。
李家自己留了一千斤左右的鲸鱼肉,都是部位不太好,肉质比较差的,还有些边角料,主要是用来炼油。
当然,能卖的还是尽量都卖了,对于肚子里缺油水的渔民来说,十五文一斤的顶级五花肉比鲸鱼肉好吃多了,卖了鲸鱼肉,换银子买猪肉才划算。
这笔账,蔡老太太算的很清楚,整整一条十吨左右的鲸鱼,不能吃的东西占了一半,剩下的也不是所有的肉都是好肉,好的都送去给弄潮楼了。
台风过境有几天了,大风大雪已经过去了,天已经放晴,万里无云,天海相接处,天蓝天的,海蓝海的。
腊月里,天再好,也依然刮着小西北风,干冷干冷的。
兔窝子村正对的前滩边上,几个小萝卜头正在疯玩。
他们在家憋了好几天了,终于得机会偷跑出来耍,此时玩的不亦乐乎。
农村的孩子皮实,大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里祖祖辈辈打小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福头儿是村里的孩子王,今年九岁,是村长兼族长的小孙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他个子不高不矮,浓眉大眼,看着就很讨喜。
此时,他手中正举着一个比他拳头还大的海蛎螺,螺肉蠕动,正努力往口盖里钻。
他炫耀的说:“看!我找到了,我第一!”
此时正是退潮时间,即使冰雪覆盖了大部分浅滩,但村里的孩子们还是有办法找到一些海货。
他们从小生活在这片海域,对前滩的地形非常的熟悉,哪里有礁石,哪里有什么海货,门清。
对于比较薄的冰雪,他们也能拿石头砸开,从里边找到海货。
十岁的豆包是李鱼儿四爷爷的孙子,俗话说的好:别不把豆包当干粮,豆包长的那是又黑又壮,看着和村里十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大。
他憨憨的捧着手里的扇贝,欢快的喊着:“我也抓到了!我也抓到了!我第二!”
一个瘦小的女孩上前盯着他手里的扇贝看,女孩穿着破旧的芦花袄子,冻的瑟瑟发抖,却不愿意离开。
女孩叫海草,今年七岁,瘦小的身形却和同村五岁的女娃差不多大。
她是豆包的妹妹,哥哥又高又壮,妹妹又矮又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家里人重男轻女。
豆包对妹妹挺好,但大人不待见海草,豆包年龄又小,也帮不了妹妹什么。
“啪嗒!”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了过来,摔在了一个穿红色旧棉袄的女孩脚下,女孩被溅了几个泥点子,气的骂道:“王有志!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家不告诉爷爷奶奶,你敢欺负我!让你吃柳条炒肉!”
“略略略!”男孩朝她吐舌头,翻着白眼道:“爱哭鬼,嘤嘤怪,就知道告状!”
王有志是王晓红的哥哥,九岁,小名叫有根,是村民王大刚的儿子,他妹妹王晓红小名红红。
女孩被气的脸色通红,朝地上吐了她哥一口,学着她阿奶的口气,骂道:“皮猴子!三天不打你就想上房揭瓦!”
说完,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黑乎乎的东西,赌气似的一脚踹飞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