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立刻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宗氏一向不将那些所谓的规矩放在眼里,但听虞姜的话,还是颇为有些瞠目结舌。
在沉默里,车辆启程,车轮倾轧在地面上吱呀作响,连带着车内的人也随着车身颠簸而摇晃。
虞姜也不急,耐心等着其他人反应。
“去洛阳?”过了许久,宗氏轻声道。
“没错。”虞姜点头,她见宗氏颇有些迟疑的看向身旁的两个弟妹,她开口道,“阿娘,现在我们和阿兄已经彻底的水火不容了。虽然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那里得罪了他。甚至姊姊能做太子妃也是阿娘当初请阿公出面得来的。但他想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这已经是显而易见。”
“既然他不仁,我们也没有必要还顾虑什么,总不可能真的要被他逼死。正好如今阿舅在魏国,那么我们过去也正好不过。”
“好!”
虞姜话语刚落,宗氏突然开口,她已经没了方才的讶异。
“可是要怎么去?而且路途遥远,小郎君和小女郎受不受的了?”
允娘担心的看向坐在一旁的虞玄之和虞妙。这一路上长途跋涉,万一一个受不住就糟糕了。
宗氏咬了咬牙,“如何去,等到了江淮瞧着有没有合适的时机。我原来和他周旋,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不想和虞家翻脸。毕竟十二郎长大之后,不管是入仕还是别的,多少都要仰仗虞家。但是如今看来,都是一丘之貉。”
当初来做恶人的是山阴虞氏的族亲,她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咬着牙吃了这个亏。如今人家是冲着将她母女几人全都折磨死的目的。哪怕和山阴虞氏彻底撕破脸,她也在所不惜了。
只要宗氏点头,那么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走的话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可是留下来,就真的无路可走。只是阿兄会一刀一刀割下来。让人不会死的那么快罢了。”
允娘听后悲从心来,“郎主怎么无情到这个地步,夫人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也给了大女郎太子妃的位置。怎么就非得要这般赶尽杀绝。还有其他郎君,老相国在世的时候,他们沾了多少光。”
虞姜靠在车壁上,“谁知道,或许斗米恩升米仇,谁知道这些人想什么。何况阿兄如今是太子妃一母同胞的阿兄,和我们几个同父异母的就又生疏了一层。就算仗义执言也是要得罪人的。没人愿意做,倒也不意外。”
“我记得那里,还有你阿公留下的部下。”
宗氏突然道。
宗颜掌权多年,党羽遍布,其中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士族们多是吟诗游历山水的名士,视庶务为天底下最肮脏之事。维持朝廷运转这些人只能是捣乱,更别说行军打仗。尤其眼下过那么几年就要和魏国打上一场,魏军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宗家被问罪,但宗颜留下来的那些人。朝廷完全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出去,不但清除不了,反而在魏国虎视眈眈下,还要安抚人心,继续任用。做出一副只问罪宗家的表态。
虞姜看向从一开始就不说话的弟妹,“我们要离开这里,去阿舅那儿。路上会很远,而且还有些艰难,你们怕不怕?”
虞妙摇摇头,“不怕。去阿舅那里,没什么好怕的。”
虞玄之问的多些,“阿兄是要害死阿娘么?”
虞姜答,“不仅仅害死阿娘,还有我,你,还有阿妹。阿兄一个都不想放过。”
“那我去阿舅那里。和阿娘姊姊还有妹妹一起。”虞玄之稚嫩的脸上露出一股这个年岁不该有的神情,“他既然想要害我们,那么他就不是我阿兄了。我长大了之后,要向他把这些都给讨回来!”
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到了淮南。
虞姜坐在车内,听到外面人道了一声到了,就请她们下来。
说是请,言语里头也没有什么太多恭敬的意思。外面那些人与其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押解来的更为贴切。心里早知道家主和她们完全不对付,自然连面子上都不太想装了。
允娘掀开竹廉,让车内的几个人下来。
虞姜看着面前可能也就比民舍好那么一些的屋舍呆了下。
押送她们的那些人,将她们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搬到院子里之后,就离开了,也不管她们的死活。
这屋子看上去已经空置了好长一段时间,内里的器物卧具上都是一层灰。开门内里一层陈年积下的怪味就往外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