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顾清淮、还是她的好朋友赵雪青,他们都对她很好很好。
她原本也可以长成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她自己的错。
洗完澡,外面天黑了,雨也停了。
她在灯影里看着父母头上的白发,眼角遍布的皱纹,夹菜的粗糙的双手,悄悄红了眼睛。
“爸爸听说你回来,想去给你买糖炒栗子来着,但是下雨人家没有出摊。”
老实巴交的父亲笑了笑:“等下次。”
下次,两个字针一样,猛地扎入她的心尖。
钟意笑着说“好”,低下头时湿润的眼睫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妈妈又问:“小顾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呀?”
那个瞬间,脑海有个无比狰狞的声音——
你看,所有人都因为你过得很辛苦。
爸爸妈妈是这样,顾清淮也是这样。
钟意,你真的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钟意心如刀绞,胸口闷闷的疼,让她喘不过气来:“他工作忙。”
爸爸妈妈点头,又问:“今天晚上住在家里吧?”
重伤昏迷的顾清淮,出生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也早在四年前离世。
她把他害成那个样子,自己还在这里和爸爸妈妈吃饭。
她配吗?
钟意摇头,努力弯出一个笑:“不了,我得走。”
天很黑,她夜盲,爸爸妈妈不放心,一直送出很远很远。
钟意上了最后一班大巴车,隔着车窗看向已经不再年轻的父母。
大巴车启动,她趴在车窗上努力往外看。
一开始还能听见妈妈说“到了打电话”,之后,什么都看不清,她拼命睁着眼睛。
爸爸妈妈转身的瞬间,钟意坐在车里,泪如雨下。
对不起啊,爸爸妈妈。
我真的太疼太疼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钟意妈妈出门没带手机,那个用了好多年、屏幕早就裂掉的手机被遗落在餐桌上,此时此刻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响起提示音。
银行卡进账二十万,来自她的宝贝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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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复发在意料之中,又或者说,那不是复发,她就从来都没有好过。
每一次电视新闻播报,都是在撕裂她的伤口,逼着她回忆曾经的点滴。
其实这些她早就习惯,无非是大脑不受控制地去经历曾经的创伤场景。
让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陷入崩溃的,是顾清淮重伤昏迷。
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熬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等来一张宣判无罪的诊断报告,才等到魏寒告诉她:恭喜你,你已经进入整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