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总是能左右一个人的情绪,就像那闷热的夏天,即便心中无甚烦事,也会遭受天气的影响,整天郁郁寡欢。邱梁两家结亲的消息热闹了一个多月后便已渐渐消退了热度,京都城的百姓还是一如既往地为了自己的小日子忙碌,在这般喧闹与宁静之间,夏天很快便过去了,秋天也像是没来过,眨眼便入了冬。
那是德昌二十五年冬天,因为今年天气较冷,皇帝特地给百官许了一个月的假,因怕大雪天气不便出门,所以只是在书房设立内阁,由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参与,加上特许御前行走的,一共十数人定期进宫与皇帝议事。齐王东方宪本在其列,但因皇帝怜悯他身体不适,故多数时间都只让他呆在齐王府等候奏折送出,幕后出谋划策。
“瑞雪兆丰年啊…”前段日子,京都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虽然不大,但也有连绵几日降雪的意思。东方宪此刻正烘着暖炉窝在榻上,笑看着坐自己对面暖得耳朵发红的女儿,喝了一口热茶。“今天雪还在下,你也打算出门去?”
“出去走走。”东方稚笑了笑。
这孩子近几个月是越来越喜欢往外跑了,东方宪见她活泼,倒也不拦。听孟槐提起,稚儿最近都是跟那苏丞相的孙女会面,几乎跑遍了京都城的每个角落,任何酒馆、茶楼、戏院都有这二人的身影。应当是很深厚的感情吧…东方宪从女儿的笑容上隐约看出些什么,但也不明说,由着她去。
这孩子做事一向有分寸,她做的选择,当父亲的不必太过操心。
不要轻言放弃就行。
“那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吧,午后雪会大些,就怕你出门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东方宪转头便看向一边候着的老管家,吩咐着:“叫几个机灵的丫鬟小厮跟着,给世子准备好帽子和披风,手炉也带上,别漏了东西,知道吗。”
老管家连忙应下,出去准备了。
东方稚亲自给东方宪倒了一杯茶,见他神色依旧憔悴,不由得担心:“父王,您这病也病了好些天了,最近有服药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病症,自夏天的时候,东方宪便时而不适,如今入冬了,这病还是没好,隔三差五就要复发一回,连夜咳嗽。东方稚对他的病挂心,可东方宪却总说不打紧,只不过是一些小病小痛,不会造成大问题。
“府里那么多大夫天天围着我转,皇上也派了宫中的御医来配药,何须担心?”东方宪只是笑笑,对于病情一事没有多说,“放心吧,父王身体利索着呢,还能上山猎虎,下海擒蛟——”
“嘁……”东方稚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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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出门的时候,的确如东方宪所料,雪又下得大了。
东方稚今日穿的是一身素白,外面披着厚绒毛内里的黑披风,因为挡雪需要戴笠帽,故只是简单地绑了个头发,没有梳那些女儿家妆容。孟槐与雚疏二人同样披着衣帽跟在后头,见东方稚站在门口接雪痴笑,那二人也乐了。
“咱们世子真是越长越好看,如今这样打扮,衣帽挡去发饰,还真像个公子王孙呢。”孟槐笑着夸她,见东方稚心情大好,忙又给她递上手炉:“世子,别站在这里了,先上马车吧?”
“今天不想坐马车了,想骑马。”东方稚望着掌心里的雪晶,孩童般将它吹了吹。
呀,好看。
“骑马?”孟槐不是很同意。但是小主子情绪高涨,没等孟槐再劝,便自顾自地去拉门口的骏马,轻喝一声,直接翻身骑了上去,拉着缰绳一脸开心。孟槐只得无奈地笑了,忙又招呼府中下人多拉几匹马来,大家都跟上东方稚的脚步。“世子,苏姑娘那边已经有人去请了,按照这个速度,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
“好~”东方稚哈哈地笑着,策马前进。
对比于夏天时的两个‘小胡桃’,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明显冲淡了一开始时的难过心绪。孟槐雚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苏姑娘刚开始的时候还总哭呢,可是日子长了,平时玩的花样多了,她也渐渐不掉眼泪,反而是随着东方稚一起玩乐起来。到底还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对这些事哪会那么较真地放在心上?听闻苏相爷也跟邱家翻了脸,自八月之后,邱家人就没跟苏姑娘碰过面,苏定国和苏远邦也像是读懂意思一般将苏许送来齐王府,都觉得这是姐妹情深,可孟槐雚疏看着这事……怎么越看越像大家努力撮合她俩呢?
“哎哟几位客官!有请楼上雅座!”
因天气较冷,孟槐特意打听了京都城中出名的食肆,终于在西南方向寻得一个小有名气的店。说是卖牛肉汤出名的,小门小户,因为是独家秘方所以也不打算与外人联手,故几十年来都是自家人做生意,靠的是邻里帮衬还有慕名而来的客人。孟槐知道东方稚想多安排些新鲜节目,所以做事也不敢含糊,不费几天便把行程安排好,更是早早预定了此处一桌酒席,就等东方稚和苏许光临。
东方稚走上二楼时,场中只有他们一桌人。
紧靠二楼栏杆窗台的位置,牛肉汤还有小火炉已经备好,伴着各样新鲜食材放在一边,心心念念的人儿正望穿秋水地等吃。东方稚先是一笑,让丫鬟把自己的笠帽和披风收好,大步流星地朝苏许走去。
“坐在这里就不怕冷吗?”东方稚嘴上说着,却也在她对座坐下,一个眼神,底下人就迅速地开始张罗暖炉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