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当然不可能对人性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了。安切洛第斯走南闯北,成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他对生命的体悟比杜邦更加深刻,不论是骨气还是尊严,都要活着才能体现出来,而要更好的活着,实力才是一切,没有足够的实力,永远直不起腰说话。严格地说起来,杜邦如果不倚仗木匣的力量,是打不过安切洛第斯的,如果没有木匣,没有科里安、没有杜龙的帮助,他又怎么可能如此居高临下地对着每一个人说话呢?
就在他准备让安切洛第斯下去的时候,这位新护院直起身来说:“啊,老爷,有件事情您一定得知道。在您的府邸里,有十字军骑士的奸细。但我不知道是谁,皮甲被您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传递出去的,之后我们才知道。为了不被雷切夫阁下的怒火碾碎,我们这才冒险前来强抢……”
“你们很怕康培拉。雷切夫?”杜邦注意到了,安切洛第斯每次提到‘康培拉。雷切夫’时,都露出了一种畏惧之色,这令他很好奇。
安切洛第斯抱着头,叫道:“噢,老爷,您叫我怎么说呢?我无法形容,雷切夫阁下,是一个……是一个……天呐,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也是一个可怕的人,非常的可怕!”
杜邦更加的好奇,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说:“好了,下去吧。”
接着杜邦又叫来了古堡的卫队长阿德维加诺。皮尔斯,让他安排一下安切洛第斯的住宿和日值任务。
随后,他叫来了莫里诺,告诉他找到了守护神殿在哪。令他意外的是,莫里诺并没有表现出惊喜或者高兴来,而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123章
“老莫,你还有什么顾虑?”
莫里诺摇头,再摇头,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那我明天就出发去看看那里是怎么回事……老莫,我看得出来,你有顾虑,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一直在担心……”莫里诺咬了咬牙说。
“担心?”杜邦倒了两杯清水,递了一杯给莫里诺,“你还担心什么呢?”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杜邦,你知道,我对危险向来有种天生的直觉。我担心如果我们继续发掘这座神殿,将有可能……我担心咱们被科里安利用了!”
“就为这个?”
“不,还有其他的!”莫里诺没有喝水,他说,“你看到了,麻烦一个接一个,咱们消灭了十字军骑士团派来的先遣队,他们会报复!”
“你怕吗?”
“不,我不怕十字军骑士团,但我怕教廷。杜邦,你没有真正接触过教廷的力量,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恐怖!”
“管不了了!”杜邦叹了口气,“人活在世上,恐惧的事情很多,生、老、病、死,哪一样不令人恐惧了?难道就因为这样而不活下去了吗?难道因为恐惧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杜邦……我们没有必要惹上这样的麻烦。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觉得吗?”
杜邦的心中泛起了阵阵的惊疑,他问莫里诺:“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了?”
莫里诺没有注意到杜邦的神情变化,他走到书桌后面的窗前,拉开了窗帘,肃冷的秋风吹了进来。月已经西渐,晓星渐露,一眨一眨地悬在空中,莱梦湖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微腥的,清新的,令人振奋。看着莫里诺的眼神变化,杜邦突然觉得开始不了解他了。
“你当你的赫尔维蒂亚的领主,我做我的闲散贵族,这多好?与世无争,安宁、平静……”
“你认为现在的一切能长久的拥有下去吗?”
“为什么不能?”
“如果贝宁灭亡了呢?”
莫里诺是一个没有政治眼光的人,杜邦一提醒,他这才认识了贝宁所面临的危局。他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又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眉头又拧到了一起。
“老莫,记着,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取……你为什么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施舍、疏忽之上呢?”
莫里诺仿佛被扎了一针,他抬起头,不敢正视杜邦的目光,但他又显得非常的恼火,“施舍?噢,天呐,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那么,你能保有你现在的生活吗?”杜邦问,然后他又自答道,“不能。那么,你为什么不努力地保有他呢?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莫里诺拍着脑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透这个问题。
杜邦继续娓娓说道:“如果,有一天南边萨尔斯堡的防线崩溃了,十字军骑士团全部占领了贝宁,赫尔维蒂亚也不会幸免。他们会派驻军队,会修建教堂,会调来牧师、主教和圣殿骑士。那时候咱们怎么办?肯定不会再留在赫尔维蒂亚了。又继续逃吗?在失去了最后的坚守之后,十字军骑士团、光明军团在东大陆将所向披靡,咱们再继续躲回森林里去吗?躲来躲去,何时才是个头呢?”
他没有给莫里诺发言的机会就继续说,“老莫,上次我已经说过了,不能像丧家犬那样躲来躲去。如果咱们帮助贝宁守住萨尔斯堡的防线,那么,赫尔维蒂亚就一直都属于我们,这样的生活也属于我们。如果……我是说假如,如果那个预言所说的是真的,咱们有一天能打败十字军骑士团,打败光明教廷,那么,这样的日子将永远属于我们,属于我们的子孙后代。啊,我知道,我知道这有风险,而且风险还是那么的巨大。可是,享利大叔、艾伦、还有弗。兰德他们,还有贝宁的人民,他们都在努力抗争,你为什么就不能加入进来呢?至少,以后你将不再孤单,有了战友,有了朋友,这不好吗?”
“战友?朋友?”莫里诺咀嚼着这一个个的词,心中那道久闭的门正一点一点地被推开,在簌簌脱落的锈蚀和尘土中间,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到底渴望、需要的是什么。
战友,朋友,多么陌生的字眼呀?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还能拥有。他咽了下唾沫,胸中的火燃烧得那么的旺盛,突然之间是那么的渴望与他人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享受胜利的喜悦,一起享受收获的快乐,一起哭,一起笑,啊,多么充实的生活呀,多么令人热血沸腾和渴望呀,能拥有吗?真的能拥有吗?
“这些都是真的吗?”他茫然地盯着杜邦,眼神里纠结着那么多种复杂的情绪,如果心理学家见了,定会惊叹于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情感呢?
“老莫,我何曾骗过你?”杜邦拥着莫里诺的肩膀,深沉地说,“尽管我同样不喜欢世俗的纷争,但我却知道,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然世外。只有融入社会,才能获得所要的一切。况且,你从来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顿了一下之后,他又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怀疑过科里安吗?”
莫里诺摇头。杜邦说:“第一,我不怕他,我不怕他玩什么伎俩。第二,我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来融入这个世界。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哪一样不需要亲身经历,亲自见闻之后,才能真正有刻骨铭心的体会呢?”说到这里,他神情地黯,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后说,“他能利用我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拥有所谓的宝藏。我想要的,他夺不走,他想要的,我没有兴趣,所以,我从来不曾怕过他,也没有怀疑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