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午发现,自己还未死透。
这种一次次庆幸自己终于要死了,却又一次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折磨,痛苦得似锯刀在骨上反复研磨。
他从未如此后悔过。
几天前,他接到一笔老主顾的买卖,要他去劫杀红楼商大家,雇主银子给得爽快,这活他便也接得毫不犹豫。
不曾想,这一遭竟让他手下数十好手折损殆尽,如今只剩他一人苟延残喘……
“吱呀”一声,身前的木门被人推开,外头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入,魏午却没感到丝毫暖意,反而有种渗入骨髓的冷。
尤其在看到踏光而入的那人之后。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开始战栗的恐惧,魏午不想再这般自我折磨下去。
什么组织命令,什么江湖规矩,都不重要。
只要能解脱——
“我说。”
他虽不知买主姓甚名谁,但他知道在上一单生意中,死的是一位县主。
哪怕他是个哑巴,在那人面前,也必定言无不尽。
闻玉从柴房中出来时,天已大亮。
阳光照在绿野草地,茵色上的露珠折射出刺目的璀璨,让闻玉微微眯了眯眼。
这里是他在城外的庄园,离青山不过十里之距。
远处骏马嘶鸣,两个球篓依旧面对面架着,马背之上似有人盈盈回眸,脸上的笑灿若朝阳:“公子你看,我学会了!”
闻玉唇边浮现一点弧度,然转瞬之间又消隐无踪。
他与光芒万丈的苍穹绿野之间仿佛隔了道看不见的鸿沟,如孤影般,触不到半点阳光。
丛云望着公子的背影,只觉胸口如遭闷锤,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
哪怕是刚到红楼的那几年,也从未见过公子这般消沉。
如今,能叫公子撑下去的,恐怕只有那桩大事了。
他咬牙上前:“公子,明姑传话来,宫中之事不宜再拖了。”
春风寂寂,拂起公子微皱的袍角,他似将万物收入眼中,却又好似万物都不再入眼。
良久之后,才听他道:“回楼。”
***
“贵妃韩氏之女,娇纵跋扈,残害皇嗣,令褫夺贵妃之位,降位为嫔,移居怀恩殿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
德三宣完圣旨,对着韩萏叹道:“圣上还在气头上,娘娘保重。”
韩萏听得冷笑,好一个怀恩殿,撤尽她身边人,褫夺她贵妃之位,命她移居冷宫,对那位来说竟还是他的恩赐,要她感恩戴德么?
韩萏咬牙,将腕上一只血玉镯取下塞到德三手中,果见他眸中一亮。
“娘娘这是……”
“太子年少气盛又素有孝心,此时必定心急如焚,还请公公从旁提点一二,莫让他冲动行事惹了圣上不喜。”
德三有些犹豫,韩萏又道:“本宫虽被降了位份,可太子依旧是储君。公公被胡为光收作义子,而胡为光年事已高,总有一天要出宫荣养的,你说呢,德三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