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瑟今日回娘家,本是没多少心情的,但看昔日将她不当回事儿的父亲,如今低头哈腰的模样,忍不住便勾了勾唇角。
永嘉帝是微服出巡,自然也是着便装,简朴却依旧出众,和秦柳瑟一道走进宅子里,家中的主人下人,便都全跪了下来,想看,又不敢。
直到朱万喜替永嘉帝喊了声“起”,又见永嘉帝没什么架子,这些人才敢窥见天颜。
其实秦柳瑟出宫时的位份,按照规矩,远远到不了宫妃回娘家省亲的规制,秦家也知道这个道理,是以并没有摆出宫妃省亲的阵仗,但也不敢怠慢。
省亲那多是宫妃自己回,鲜少有皇帝陪同的道理,但偏偏这回,秦柳瑟私逃出宫,还与永嘉帝重修旧好了,又给带着回娘家来秦家的人,自然各有思量。
从昨夜里官府派了人来通传,秦元清就没闭上眼睛过,整宿地盯着人洒扫清理,挂灯笼戴彩头,活活跟当官了似的。
这可是秦家光宗耀祖的大事儿,秦元清也是生怕有一丝怠慢,影响了自己前程。
此时秦柳瑟与永嘉帝走进来,秦元清就领着刚续弦的妻子周氏在院子里行礼。
起身后,看到秦柳瑟与永嘉帝,那笑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以后在这乡里之间,他就能与人说,当今圣上是陪他女儿一道“回门”过的,这是何等荣耀?
但永嘉帝是皇帝,秦柳瑟又不过小小一个美人,今日这场合,秦元清自然不可能那么脸大地将永嘉帝当做自己的女婿。
“美人与皇上今日降临,真是叫我们老秦家蓬荜生辉啊!”永嘉帝看向秦元清,秦元清便立刻领着周氏上来说话。
周氏进门也不过几日,全权听秦元清的话行事,便站在他身旁,笑着一张脸,满脸当家主母的模样。
永嘉帝这辈子只回门当过一回女婿,那便是娶王妃立府那回,今日他虽没当做什么回门,但陪自己的女人走这一趟,自然也不会摆君王架子。
一时间,听得永嘉帝发话,秦元清自然自己领了平日里那老奴的活儿,亲自走在前头,伸着手,领着秦柳瑟与永嘉帝进去了。
到了里头,周氏便立刻张罗人往屋里送茶水点心进来。
虽说堂内坐着的是自己女儿的夫君,但那可是皇上,秦元清摆不来岳丈大人的款儿,也不知如何与皇帝大话,是以便只能与自己女儿说话。
而明面上,秦元清也只能装作自己是秦柳瑟的叔父,毕竟明里她的父亲,是京城大理寺的秦伯远。
不外乎就是问些秦柳瑟在宫里过得如何如何的话,又回忆起她以前在扬城,住在自己家中如何调皮之类的往事,总归要在永嘉帝面前体现出自己对她的好。
谁知道秦柳瑟听着听着,却开始掉金豆子,开始拿起手帕子抹眼泪了。
秦元清朝周氏看了一眼,周氏得了他的眼色,立即上前嘘寒问暖,“美人可是太久没回来?触景伤情了?”
秦柳瑟看都没看周氏一眼,只哽咽着道,“今日回来,本该阖家团圆,可我娘亲,却已不是秦家人,支离破碎,我想想,心里就难受。”
秦柳瑟今日回来,可不是要来回门给他秦元清长脸面的,全然就是想来给他们找不痛快。
果然,听见这话,周氏和秦元清都愣住了。
周氏愣住,是因着秦柳瑟话里全然没有敬着自己这位续弦,张口闭口就是她那个老豆芽一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