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又继续朝他比划:“只是这次病得蹊跷,却不知是何人想要对我祖母不利,我走之前,有些话要交代给含桃和摘杏,”她顿下来,抿了抿唇,“方才我只是想同你说这个。”
谢斐看着她的手势和唇形,又是一阵的怔忡。
原来她不是不想跟他走,只是有事交代那两个丫鬟,这有什么等不得的?他真是急糊涂了,不由分说地对她发了脾气。
月色下的小姑娘,面色苍白得让人心惊,眼角那枚沾染了泪水的朱砂痣,每瞧一眼,都像是在他心里狠狠刺了一针。
谢斐心里一团乱麻,好半晌才嚅动了下嘴唇,低声道:“你早说便是,我也不至于像方才那样……”他带着歉疚地牵过她的手来,指腹摩挲那红痕,“方才攥疼你了?”
沈嫣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
比起梦中毒杀与失子之痛,这一点疼算得了什么?
老太太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漪澜苑,洗漱完,正坐在榻上与含桃说话。
沈嫣心知今日是非走不可了,她长舒一口气,在进门之前尽量调整好情绪,等到了老太太面前,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脸。
老太太见她几日来终于展露笑容,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抬手唤她到近前,“事儿都说开了?”
沈嫣笑着颔首,让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轻叹一声:“既说开了,往后就好好过日子,祖母只提点你一样,该强势时强势,该立威时立威,该管束时管束,瞧着碍眼的尽管打发出去,横就横点,就算是镇北王回京,只要他没有正牌王妃,你就是镇北王府的当家主母,真要端起主母的款儿来,谁敢给你脸子瞧?”
沈嫣连连点头应下,老太太抚着她的头,歇了口气又继续道:“祖母将你养大,可不是让你去人家家里受气的,我的孙女,宁可委屈旁人,也万莫委屈了自己,趁着祖母还有一口气,还能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心大胆,昂首挺胸,听到了?”
会的,她会的。
沈嫣含笑地在老太太怀中偎了片刻,待云苓收拾好行李,便起身同老太太再次道别。
老太太虽然伤感,但此次孙女难得陪了她十余日,比起以往,她也知足了,只含笑道:“去吧。”
沈嫣拜别老太太,又将含桃单独喊到一边。
老太太中毒一事,府中尚无人知晓,平日到药铺抓药的是药膳房的丫鬟,沈嫣叮嘱含桃暂不必打草惊蛇,私下里将药膳房的汤药换成另一副,并在暗中监视汤药所有经手之人,敌明我暗,下毒之人迟早会露出马脚,一旦有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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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桃郑重地应下,沈嫣才肯放心离开。
世子夫人回到王府,归燕堂上下立刻得了消息。
这回闹的动静不小,众人都知夫人动了真格,世子爷更是气得不轻,这几日动辄发怒,内室和书房但凡能砸出声的物件儿都砸了个遍,底下人稍有行差踏错都要严惩,有几个丫鬟小厮甚至还挨了板子。
阖府上下战战兢兢十余日,终于盼到了夫人回府,他们世子爷面上也总算雨过天晴,都暗暗松了口气。
玉嬷嬷进了厅堂,向沈嫣福一福身,还未等云苓她们放下行李,便肃容上前禀告道:“夫人不在的这段时日,城外庄子的管事来过三回,以往账目都是夫人过目,夫人不在,奴婢们也不敢擅自插手。还有,王爷班师回朝,离北堂样样须得筹备,奴婢们小打小闹,只能保证干净无尘,可堂内摆设是否合乎王爷心意,花房是否重修,廊柱是否重新上漆,河桥是否重建,底下人都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显然是兴师问罪来的,责问她贸然离府,连府上一切中馈都撒手不管了。
沈嫣朝谢斐轻轻眨了下眼。
玉嬷嬷看到夫人这撒娇卖乖的做派,当即蹙紧了眉头。
谢斐看懂了沈嫣的意思,便对玉嬷嬷道:“嬷嬷既觉得离北堂事多,明日便收拾去离北堂吧,夫人这里用不着你。”
玉嬷嬷当即错愕地抬头,却又不敢在谢斐面前发作,暗自咬了咬牙,“可是……”
“没什么可是,”谢斐就有点不耐烦了,“离北堂那边,季管事一人未必管得过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商量着来,实在商议不下的再来禀告夫人,你们是府中的老人,父王的喜好还能不知道么?夫人连父王都未曾见过,这些事就莫要来烦她了,下去吧。”
玉嬷嬷身子一僵,面色一阵青紫,再看沈嫣时的目光犹如带了刺。
她在谢斐身边伺候了整整二十年,没日没夜,寸步不离,乳娘和亲娘只一字之差,结果人家娶了个夫人当个宝贝疙瘩似的,转头把将他奶大的娘赶出了归燕堂,好,好得很!
沈嫣径直入了内室,管她面上好不好看。
撒个娇就能让耳根子清静些,何乐而不为呢。
祖母说得不错,横就横点,她是主子,玉嬷嬷资历再老也是奴才,有什么管教不得的。
这么多年听她的“指教”,总算在今日出了口恶气,横竖她在王府只剩最后三个月了,自己舒坦了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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