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抿了一小口白开水,喑哑着嗓子虚弱地说道:“你这个人呀,永远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情都要翻来覆去颠过来倒过去,争出个高低来,和他过日子,又不是跟他父母过,再说了,谁又是天生的富贵命,翻翻家谱,没准儿,三代以前他们家还是特破落的农民,还不济你们家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迂腐呀。”苏晴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样好的男人不要,你以后不会老走运的,该嫁不嫁,你就等着嫁不出去的那一天吧……”
若紫一看已经很成功地转移了苏晴的注意力,便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苏晴话语中肯,言辞恳切,但若紫老觉得她和田少之间缺点什么,她不能把握在这种状态下结婚,这个婚姻可以维持多久,更不要提他们两家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婚姻需要一鼓作气,倘若中间有半点差错,便再而衰,三而竭了。若紫心里矛盾重重,她也不知如何舍取,全凭老天爷做主吧,如果怀孕那么就结婚,如果没有就再想想再看看。若紫有时是个无厘头的人,对于她无从选择的事情,她一向靠抓阄来解决,而且执行坚定,丝毫不打折扣,大步向前,从不后悔。
若紫在医院里精心陪伴了苏晴一段时间,确定苏晴已经真的度过心理难关后,才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医院。
已经有一些日子没去优姿名苑了,若紫对这个项目还有些感情,前期策划操作得还算成功,但败在功亏一篑,她若紫诚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但毕竟项目是人家的,她能有多大的掌控权,自己扪心自问,对得起做人的良心就罢了。
早先的若紫心态紧张,做人黑白太过分明,现在的心态则要相应松弛许多,也见识了太多生活中的苟且。杨老板依旧没有消息,若紫把手上已经入住和未入住的客户情况一一捋顺,把做好的报表递交到财务部门。
优姿名苑现有的各部门负责人都是若紫参与招聘的,对若紫的工作极其配合,大家都隐隐觉得杨老板出事了,但心照不宣,谁也没去捅破传播,若紫更是只字不提,她只对财务和行政打招呼说,近来身体不适,太累了,休一休假。若紫这个时候绝不能落井下石,她只是很低调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轻轻抽身出了优姿名苑。
苏晴已经出院,满世界张罗卖车卖房,一方面节约开支压缩生活成本,一方面筹些现金,重新干点儿事情。女人头上一个“忘”字,苏晴在摔了这个大跟头之后,骨子里虽说伤了元气,但外表好好拾掇拾掇一番,在外人看来,依然是朵常开不败艳丽华美的花。
田少则摆出一副老夫老妻的架势,恨不得天天泡在若紫那儿。若紫对去田少家里极其排斥,通常两个人在外吃完晚饭,就直接回到若紫的住处。
白天若紫赖床,睡懒觉,听音乐,看小说,上上网,偶尔在阳光明媚的客厅里打个盹儿,想点儿小心思,若紫爱死这样的生活。
有几个夜晚田少死活不肯走,非得赖在若紫的家里。田少自从和若紫挑明关系以后,彻底放松了神经,露出许多小孩子的性情,这让若紫既怜爱又无所适从。
但有一点,若紫算是悟出来了,那就是:要想结婚,就得趁着年轻,两个人的生活习性还没有完全定性,相互之间你退一步,我让一下,也能磨合得相安无事,即便小打小闹,也不会影响相亲相爱的大局。但两个长期各自生活的大龄男女青年就麻烦很多,各自为政,总是企图改变对方,却从不肯迁就别人,委屈自己,自我意识过强,出了问题又不屑于沟通,弄到最后肯定劳燕分飞。
就连田少这么一个愿意将就若紫的男人,在和若紫仅有几天的同居生活中,都让若紫觉出深深的失望。
若紫自小在父母的培养下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除了必要的应酬和狂欢,她一般在十一点之前必须入睡,否则第二天,无论睡到几点都无济于事,顶着一双熊猫眼,见谁跟谁急。但田少是个典型的夜猫子,看书看报看电视不折腾到两三点绝不睡觉,弄得若紫哈欠连天无精打采。
饮食习惯就更不用说了,若紫想起小时侯老家隔壁的一对夫妻,丈夫山东大汉,妻子上海小姐,妻子天天为丈夫吃大葱大蒜生气,丈夫则拒绝吃每一道放了白糖的菜肴,矛盾最终不可调和到离了婚。田少早先没和若紫点破之前,吃什么都顺着若紫,但现在则坚定地要求早餐喝鲜榨橙汁,吃奶酪面包,外加一个半生半熟的煎鸡蛋。若紫习惯早起喝粥吃白水鸡蛋或者煮一碗虾仁蔬菜馄饨就打发了。现在却不行,每天睡不醒不说,还得支撑着一个恶劣的心情早起准备两份不同的早餐,让她心烦不已。田少还酷爱西餐七八成熟的牛扒,若紫见着就恶心,可一旦若紫津津有味地吃点醉蟹黄泥螺,田少就紧锁眉头,掩面皱鼻,让若紫胃口全无。
若紫对两个人未来的婚姻越来越缺乏信心,但该死的大姨妈已经该来没来三天了,若紫的例假一向很准,莫非真的怀孕,非田少不嫁吗?若紫矛盾极了,她不愿在自己一切心理还未铺垫好以前就走进婚姻,并且在刚刚踏入婚姻,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两人世界的时候,就有第三者来折腾自己。若紫不胜其烦,前些天看婴儿用品广告渴望当妈的心情转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就在若紫快要绝望的时候,大姨妈姗姗而来,若紫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白色底裤上有深褐色的血迹,若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听天由命了,她若紫要认认真真地回头审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
这些日子,若紫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落实自己被拖欠的佣金。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过着定期拿工资的日子,突然之间歇了下来,人虽说放松下来,但经济上的压力却陡增不少,她是一个信奉“要钱自挣,要儿自生”,鄙夷那种满世界找长期饭票的女人。虽然她手下不乏月月花光的新潮女孩,这些月光女孩还特正经地告诉若紫,您不是信佛吗,告诉您,我妈说了,用着用着菩萨送着,省着省着窟窿等着,所以您就尽情地花吧!
但若紫是一个没有太多安全感的女人,她绝不能坐吃山空。若紫觉得有时侯金钱在某种程度上比男人更可靠更有温暖感,尤其对于她这样一个不屑于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
鲍比前两天还在游说若紫去广州,并许以高薪厚禄。若紫不客气地说:“先把佣金结了再说吧。”
鲍比倒也痛快:“好,你过来取支票吧,咱们再谈谈。”
若紫说:“我又不开公司,哪里去入支票,你给我存在折子上吧。”
若紫算过,拿完这笔佣金,她手头上也有一笔不小的资金,具体要干什么,她也没有想好。她可不愿意像苏晴那样守着个小店耗费自己残存的一丝青春,想做大买卖又没有那个实力,炒股票又没有定力,患得患失心理太重的人做不了这种投机买卖。也考虑过投资移民,可移到哪儿才是自己的家呢,若干年前的好友告诉若紫千万别去新西兰,那是个极闷的地方。去澳大利亚的也强不了哪里去,想打个麻将都约不齐人。若紫对一向自以为老大的美帝国主义充满排斥,对日本更是满怀敌意,尤其在网上看过一篇日本反华的文章后,更加坚定信念不去日本。潜意识里,她不知为何一直对布鲁塞尔充满好感,但刚从欧洲旅游回来的女友给她兜头一盆凉水,这个女暴走族说,知道从比利时到法国的感受吗?整个一个从通县到国贸的感觉。罢罢罢,倘若自己嫁给田少,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转眼的工夫就该过春节了,田少不停地怂恿若紫跟他去奥地利见他的家人,若紫也很动心,最近两三年以来,她一直战斗在地产前沿,虽说鲍比给的假期不少,但一个完整的长假却不曾有过,一直没有时间做一次长途跋涉的旅行。而且从私利出发,她也可以乘机考察一下欧洲是否适合自己。
但就在田少准备订机票的上午,远在老家的哥哥拨响了她的手机号,吓了若紫一跳。他们一向节约,从不肯轻易打长途电话,通常都是若紫给他们打,若不是要紧事,绝不会兴师动众打她的手机。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若紫的外婆一百岁大寿,所有家里的亲戚都得赶回去,甚至远在温哥华的表姐墨西哥的二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