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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1页)

事实上,我从来没读过巴勒斯,在家里爸爸妈妈不让我读他的书。我知道的泰山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其他人说的。雷哲跟我说这套书(4)有种族歧视的倾向,我不知道是这套书有种族主义倾向,就算有,这也不是泰山的错,还是泰山本身就有种族主义倾向,要是这样问题就棘手了。可要是直接说我根本没读过这套书的话,我肯定赢不了这场争论。在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说一声“天哪,竟然这么晚了”,然后离开。

沿着市区里纵横交错的黑暗街道独自走回家,一辆火车从我右边呼啸而过,火车道旁起落栅栏上的灯亮了,铃铛也响了。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伍德斯托克比萨店外面有一群酒鬼,我特意穿过马路绕开他们,其中一个人朝我喊了一嗓子,但我没理他。

回到家,托德还没睡,他也没读过巴勒斯,但是他看过好几遍日漫版本的人猿泰山——《新丛林之王泰山》。日漫里的泰山有超能力。绝对有。托德给我讲这个故事,我觉得它像是一出烹饪和色情结合的喜剧。他还说下次回家的时候给我带几期来看,但好像忘了我听不懂日语。

我都没法跟托德引出我的重点——雷哲是个混蛋——因为托德一直忙着说自己的重点:日本漫画家德弘正是个天才。最后“雷哲的所作所为真是太混蛋了”的想法在我脑子里也渐渐淡了。谁让我一开始叽叽喳喳地说泰山呢?这也太轻率了,我当时肯定是喝醉了。

一两天后,我终于找到了以斯拉。我的箱子的确在他那里,但是他气还没消,不太可能轻易把箱子给我。“你很忙吗?”我怀疑地问道。他以为这栋公寓有几层啊?

“说对了,”他说,“要是你觉得我不忙的话,只能说明你见识太少了。”

两天以后,他才打开装扫帚的柜子——柜子里有屎,这些屎威力巨大。以斯拉跟我说,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用这些屎毒死整个城市的人。他的责任就是守护这些屎,不让它们落入住在三楼的恐怖分子手中——把箱子从里面拿了出来。箱子上已经结了一层硬壳和一层蓝色的粉末。

“哦,对了,”以斯拉说,“我差点忘了。昨天有个人来找你,说他是你哥哥特拉弗斯。他本来想进来等你,但是我跟他说你不在的时候我要是让你的家人或朋友进你家,你能吃了我。”

我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是我哥哥,他终于还是来找我了,这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我又很失望以斯拉让他走了,他一走就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情特别复杂。我的心怦怦地跳着,感觉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尽管爸爸妈妈现在偶尔还能收到哥哥寄的明信片,但我最后一次收到哥哥的消息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世界很大,他在一张印有吴哥窟的明信片背面写道,做个大人。邮戳是伦敦,这就说明他可能在伦敦以外的任何地方。哥哥的名字不是特拉弗斯,这是以斯拉说的话里最有说服力的一点,哥哥肯定不会用他的真名。

“他说没说过他会回来?”我问。

“也许吧,也许他说过过两天再来。”

“过两天?这是个准确的数字还是大概的数字?他说的是过两天还是过几天?”

但是以斯拉不肯再说了。以斯拉坚持信息的简要原则,只会透露他认为必要的信息。他吸了吸牙齿说他记不清了,说他很忙,要管整整一栋公寓。

小的时候,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当然,他也很坏,而且是经常很坏,但也有很多很好的时候。他会花很长时间教我传球和打牌。我怀疑这些游戏可能是赌博游戏:金罗美牌、扑克牌配对、红心扑克和纸牌游戏。他很会打牌,但是在他的教导下,我打得比他更好,因为我那时候很小,没人能想到我打牌很好。我们经常跟哥哥的朋友打赌,赌注很大的那种,他们直接给哥哥现金,而我是要“垃圾桶男孩”的卡片,这可是游戏世界里的万能货币。我小时候有上百张这种卡片,我最喜欢的是贝蒂虫的牌,那个绿色的小仙女,她的微笑很甜。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说史蒂夫·克雷默很讨厌,他不喜欢我这么说他,就朝我扔了一个雪球,雪球里面有一颗石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回家的时候,我头上顶着一个鼓鼓的包,膝盖里还有一些沙子。第二天,哥哥把史蒂夫的手捆在背后,拖着他走到我面前让他跟我道歉。然后哥哥就带我去吃冰雪公主,用他自己的钱给我买了一个巧克力甜筒。后来我们两个受到了惩罚,因为哥哥扭了史蒂夫的手腕,也因为我们两个偷偷离开学校。但是爸爸妈妈为了哥哥稍微模糊了一下家规,所以我和哥哥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其实我来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有好几个原因。

第一,这里离家够远,没人认识我。

第二,爸爸妈妈同意我来这里上学。我们一起参观过这所学校,他们觉得这个地方很有美国中西部的风格。他们很喜欢这里宽敞的自行车道。

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是因为哥哥才来这里的。爸爸妈妈肯定知道这一点,而且也希望哥哥能来找我。一般情况下,爸爸把钱包看得很紧,哪怕这里有世界上所有跟中西部风格相似的自行车道,爸爸也不可能舍得给我出一年在其他州读书的学费。印第安纳也有很好的大学,其中一所离我家只隔着几条街。

但是联邦调查局曾经告诉我们,1987年春天哥哥在戴维斯出现过,那是他消失后的第一年。政府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搞错,即使一座坏掉的钟也可能有指对时间的时候。除了戴维斯,他们再没在其他地方发现过他。

我觉得我就要坚持不住了,我不想做家里唯一的孩子。我一直幻想有一天哥哥可能会敲我的门,然后我什么都没想就跑去开门,以为是以斯拉来借托德的游戏机或是宣布公寓处理有害垃圾的最新方案。开门后我肯定会立刻认出他。天哪,我太想你了,哥哥会说,然后将我一把拉到他怀里,告诉我从我走后你经历的每一件事。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十一岁,那时候他很讨厌我的直觉。

毫无疑问,那个箱子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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