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芳忙里偷闲给浩然作了件衣服,不善女工的她,缝衣服的针脚像蚯蚓一样弯弯扭扭,忽长忽短。浩然接过衣服时,眼睛红红的把脸贴在衣服上,却不舍得穿,小心翼翼地放了起来,笑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衣服,我不穿放起来留作纪念。”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
许寒芳也心底潮湿微笑着看着浩然,听之任之。二人一起走过了最艰难、最难忘的日子。彼此已经相识相知。她的心里也满是幸福,满是快乐。
原来幸福竟是如此简单?
这天,豆坊来了一个独特的人。
说此人独特是因为她是坐马车而来。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冷,她身着白色的裘狐披风,头戴斗笠遮着白纱,看不清脸。看衣着就知道是个身份极高的人。
女人下了马车径直走到豆坊院内,在一个位置上坐下。走路的姿势优雅高贵,跪坐后大方端庄。一看就是一个有修养的人。院内的其他人纷纷识趣地回避。在咸阳城随时有可能碰到某个权贵,还是远远躲开不要招惹为妙。
身后跟着一个侍女。侍女也长的面容姣好,姿色上乘。侍女高声说:“谁是高渐离,让高渐离出来。”
凡是搞艺术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傲骨和牛脾气。听侍女言语不客气而且不是很礼貌。高渐离坐着一动没动,也没吱声。
女人对美女都特别感兴趣,许寒芳非常好奇面纱下面的脸是何等模样。她捣捣高渐离道:“喂,人家指名道姓叫你呢,去呀!”
高渐离这才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他心道我的筑只为知音击打,不为权贵击打。你权位再高,不识得我的琴音,我也不屑为你演奏。
看在许寒芳的面子上,高渐离走到近前略一施礼淡淡地说:“敝人正是高渐离。”
白衣女人跪坐在蒲团上,身体一挺,显得很兴奋,道:“听说先生琴艺高超,可否为我击筑一曲?”声音犹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
高渐离两只手重叠在一起,翻着眼望着天空,不置可否。
侍女喝道:“我家夫人给你说话呢,你没听到?”
高渐离依旧没有说话,抬头望天。
许寒芳忙端了碗豆浆放在白衣女人面前打圆场:“夫人先喝碗豆浆,美容养颜的。”使劲给高渐离递眼色。高渐离却视而不见。
许寒芳倒不是畏惧权贵,只是不知为何,凭直觉对这个白衣女人有说不出的好感。
侍女斥许寒芳道:“去去去,把你的什么东西端下去,别脏了我们夫人的手。”
许寒芳气得掐起了腰,什么人哪,不识好歹!
高渐离听侍女如此说自己的知音——许寒芳,面带怒容。
侍女还要高声说话,白衣女人轻轻制止:“翠儿不要无理,——高先生是雅人,岂能容你大呼小叫?——请高先生不要介意。”言辞十分礼貌。却把许寒芳晾到了一边。
许寒芳掐着腰想了想,立刻释然。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前来凑热闹,自然不招人喜欢。她是一个很会自己开导自己的人。冲高渐离一笑说:“夫人让击一曲,你就来一曲嘛。累了半天了,我也想听了”她非常喜欢看高渐离击筑时豪放洒脱、痴迷沉醉的模样。
高渐离本来在为许寒芳鸣不平,却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劝他击筑。凤目望着许寒芳,淡淡的一笑,仿佛在说:那我这一曲就为你击。
许寒芳心有灵犀地一点头。
高渐离一曲奏罢。
白衣女人点点头赞道:“高先生技艺果然炉火纯青。”话锋一转说道:“可惜先生此曲不是为我而奏,而是为这位姑娘。”
语出惊人,不仅听出此曲为谁而奏,而且听出是为女子而奏。难道又是一个知音?白衣女人的一席话说让许寒芳佩服的不得了。如此蕙质兰心的一个女人!
高渐离也手持竹板,呆呆地看着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轻轻说:“先生的筑,可以借我一用吗?”
高渐离双手捧过。
白衣女人轻舒兰指。许寒芳还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手,白如玉脂,指如兰花,纤细修长。手已如此美,人又将如何?再看看自己的手,尽是老茧,还有血泡的痕迹。简直无法比。情不自禁把手藏到背后。有点自卑?呵呵,不会吧?
竹板轻晃,优美的音乐从指尖流过。只是音乐中有无限的凄楚和寂寞。技巧比高渐离也略逊一筹。
许寒芳即已被识破了女儿之身,干脆大方的盘腿坐在对面静静听琴。听此曲奏完,她忍不住心直口快地问:“你很寂寞吗?”
白衣女人玉手一颤,只是隔着斗笠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高渐离接过筑,却没有说话。
许寒芳为自己的冒失尴尬,亡羊补牢笑着赞美道:“夫人不仅识的筑音,而且击的也好。我自愧不如。”
白衣女人粉颈低垂,婉婉地道:“我实在惭愧,刚才我不是听出筑音。我是看见二位的眼神和表情,猜测的。”
高渐离和许寒芳相视一笑。二人因音乐相识相知,有了共同语言,成为知音。
白衣女人半晌轻轻道:“我可以和先生学击筑吗?”
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