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等傅准沉默不语地转身回了房,傅轻决从楼上下来,平静地盯着段宁的脸,扯了扯嘴角,开口说:“大哥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知道这是傅家的家宴,你为什么来?”
段宁紧抿着嘴,不知道傅轻决想听什么回答,而傅轻决好像彻底地清醒了,不会再受段宁的骗,不会再因为段宁拙劣的讨好和虚假的顺从就特殊对待,最好让那些爱不爱的都滚一边去。
在权力、金钱和所谓的理想面前,谈感情就像谈了个屁,这种蛊惑诈骗人的东西,只会一碰就碎,一夕倾覆,一文不值。
如果说过去两年多,缠绵于病榻的,没有个人意志的段宁已经不存在了,这个让傅轻决新认识的段宁,看来也已经被撕掉了之前的某些伪装。
也许什么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是傅家的人,你深恶痛绝的傅氏里也有我一份,”傅轻决说,“在你看来,害你变成今天这样,变成你口中的一个废人,都是因为我,对吗?”
段宁张了张嘴,意外又失神地看着傅轻决。
他实在不必如此,每次一生起气,就认为段宁是要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扣到他的头上。
“你一直是在怪我?”
傅轻决问道。
段宁低声说:“怎么会。”
大厅里挑高空间巨大,空气流通理应非常良好,采光也十分通透,藏不下一丝一毫的污垢。越是如此,那难以言喻的心潮便不再暗流涌动,而是仿佛就这么明晃晃地从中断裂开来。
傅轻决嗤笑一声,神色前所未有的冷静,说:“既然你回答不出来,今天的家宴跟你确实无关,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段宁一时间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哄人道歉的话也许就在嘴边,但说出口谁都将信将疑,甚至只会激怒对方,也就失去了说出来的意义。
他点了点头,有些拘谨地往后退了两步,默默转身就往大门外走。
他什么也没说,走得那样干脆,和胳膊肘往外拐,永远为别人说好话那样不假思索的干脆。傅轻决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段宁单薄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和这栋破房子实在犯冲,和能被称为家的地方永远有仇。傅轻决嘴边的微笑还没收完,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然后他一脚猛地踹向了眼前的这扇玻璃。
随着哐一声闷响——
玻璃质量好得他妈的令人赞叹,连震动声都不太明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外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入目是色彩斑斓的园景。
段宁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往外走,到了花园出入口的门禁处,却发现出也是出不去的。
不用坐在那张桌子上参加家宴,但也不能擅自离开。
段宁需要依附着傅轻决才能活,没有意志不行,有了也必须时时顺应他人的心意,比作行尸走肉更难,他平息不了傅轻决的怒火,活该落得如此下场。段宁苦笑两声,被太阳晒得忍不住蹙起眉,看见不远处高大榕树下的阴凉地,缓缓走了过去,打算坐下。
“这不是段宁吗,”一道声音从榕树后冒了出来,“在安全局发病的时候真是好演技,怎么现在却被傅轻决赶了出来?”
段宁抬眼看向了程路安。
今天这场家宴,程路安自然不能缺席。
纵然舆论已经沸沸扬扬,但侦查委员会那边的司法流程还没有下来,程路安接受了汤越则的问询,但马上被放了出来,还是自由人一个,现在正在休假,连职都没停。
有这样特殊的优待,当然也全靠傅家的关系。
“为什么?”
段宁忽然问道。
程路安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说:“我还没被你们弄进去呢,段宁,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你能傍上傅轻决吹枕边风,我程路安却是辛辛苦苦才有的今天!别以为现在就想看我的笑话,傅轻决永远代表傅氏的利益,现在看样子他是玩腻你了,军火走私案能不能成都还不一定!”
段宁深吸了口气,胸腔有些发颤。他说:“所有的证据都在,但最终指向的不应该是你,一旦真的定罪,你会替别人承受他们本应要受的审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就是现在这样吗?!”
程路安仿佛被戳了痛处,陡然质问道,“你以为只有你是无辜被迫,别人就都是追名逐利丧尽天良,然后呢?李铎推你到安全局做执行官,你在首都连面都不用露几下,那一年你多大?才二十三吧,凭什么啊?”
他走近注视着段宁,狞笑起来:“你没失势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