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归海侠手中团扇一挥,校场另一侧顿时脚步声骤起,一群人从石屏风后涌入,竟是天澹城其余所有世家,大大小小超二十之数。为首者便是戚家。戚家家主戚无意竟也在列。人群毕至。戚家诸仆将席中所有空椅搬过对面,戚家诸长老、青年便对向而坐。其余世家,则围坐在戚家周围。苏家一方,席中仅八家世家百十余人。戚家一方,席中却有二十余家三四百人。抗衡之势尽显。强弱多寡尽显。见此情景,苏家一方不仅那五家,便是成戈两家,也隐有离席对坐之欲。一众世家落座之后,两名戚家女仆便搬来一张太师椅,置于苏禀泰身前、归海侠身后。归海侠顺势而坐,已然将苏禀泰风头抢尽。“苏家主既寻不来诸多世家捧场,我乾元道便做个顺水人情,帮苏家一把。”
顿了一下,归海侠又道:“只是,贫道观苏家众青年,皆是才资平平,竟无一人可看。城中大小世家皆来观礼,怕都要失望而归了。”
“你……”苏禀泰闻言,心中自是怒愤难忍,正欲发作,却见正对面远处,戚无意正向他暗暗摇头示意,这才罢休。正前,归海侠依是毫不理会,而是看向比武台,冷冷道:“以贫道看来,此番比试定然毫无乐趣,诸世家也定然得不了满意。不若……”归海侠又是团扇一挥,语气转为清淡:“在座诸世家,也皆有可为青年,那便让诸家子弟递次上台,且看最终谁能赢了这头筹。”
说完,归海侠淡淡闭目,以感受四周那必然来之的惊诧。场中所现,也确如归海侠预期,不论是苏家,抑或其他世家,闻言皆是哗然:这苏家自家之中遴择少主,若真如那乾元女客所言,容诸家子弟上台试炼,岂不成了一件笑柄?况且,观那女客颜色,苏家择选少主,却是她一个外人在拿规定则,且无与身后苏家家主相商之意。何等狂妄!何等无视!归海侠身后,不仅苏禀泰及苏家各门主长老,便是一旁的苏家旁支散系,脸上也纷纷露出愠怒神色。唯一不同,便是那苏家大长老苏去疾和苏家大门主苏禀福,二人脸色阴晴不定,似是要笑,却不敢明示。如此而看,苏家这大长老一系,必然已是投了戚家与那乾元道。而苏家左右成戈两家之人,也是纷纷一愣,旋即,成战与戈倩却皆是紧蹙眉头:若这比试真如归海侠说的那般,虽苏升已定然无法获位,虽也是达成了两家期盼,但能获胜者,极有可能便是那戚家大小姐戚蓝了。而若戚蓝获胜,苏家定然是不会承认,但至此以后,在天澹城中,苏家之于戚家,便再难相提并论了。他两家此番而来,还是座上嘉宾。不论这戚蓝能否获胜,不论这苏家会否承认,他成戈两家,定然会成那出头之鸟、风摧之木了。“放肆!”
却在此时,苏家众人中,终是有人开口,而那开口之人,不是苏禀泰,亦不是苏家任一门主长老,而是苏升。苏升怒视归海侠,厉声道:“择立少主,乃是我苏家内事,岂有外人插手之理?便是你乾元道又如何?今日你意图在天澹城众世家面前,羞辱我苏家,机关算尽,却绝无可能得逞!”
说完,苏升便大步上前,掠过归海侠身边,跳至比武台中央,对着四周横手一礼,道:“今日乃是我苏家择立少主之日,诸位同辈若是有意,但请上台一试!”
啪!啪!啪!三声掌起,遭一个晚辈说道,归海侠不怒反笑:“苏家这名子弟,还算有些骨气。既然他已发挑战,众世家同修子弟,谁可应战呐?”
此言一出,诸世家却瞬间噤若寒蝉。苏升此番挑战,其中深意他们都懂,自是在维护自家尊严,这些世家若贸然应战,能否获胜且两说,若苏家此次能得苟存,日后在天澹城,则必然要与苏家势同水火了。退一步说,若能以结交乾元道为得,交恶了苏家,也并非不可,但即便赢了这局,也难保乾元道不会派戚家人上台。而若戚家人上台,且不说是天纵戚蓝,便是其少主戚金,也绝非一般世家子弟所能抗衡。如此看来,那乾元道女客此举,或是为了羞辱苏家,或,想得狠了,未毕不是要直接将苏家纳入,毕竟,仅乾元道女客一人,便真有如此实力。而闻听苏升此言后,苏家列中苏禀泰,与戚家列中戚无意,却是双双摇头,暗叹他过于意气。归海侠所言,本就不合规理,若能冷静以待,也并非全无回还,但苏升此举,算是彻底绝了回还余地,眼下看来,也只有赌着头皮往下接,而今后看来,苏家与戚家,却也如这次遴选一样,再无回还了。“廷哥哥。”
苏禀安身后,苏乐却是默默念出一句。面前局势微妙,聪慧如她自然早有所感,但她修为低庳,实难左右此间。“廷哥哥若来,定能灭下这女道气焰。”
秋风掠过,一地残叶飘零。场中也如这秋风一般,阵阵瑟瑟。归海侠向诸世家扫视一眼,嗤鼻一句:“一帮废物。”
随即抬头看向对面戚家,点了一句:“丹儿,试试罢!”
“是!”
一道女声传来,随即一道曼妙身影从戚家诸人之后缓步走出,身材虽颇为傫瘦,腰身也只盈盈一握,但步伐之中却是底气十足,三步两步便上了比武台。“哼!”
见来人是戚丹,苏升不由冷哼一声:“戚丹小姐,我之修为如何,旁人不知,你定十分清楚。如此,竟还敢应战?”
戚丹则是淡淡一笑,讥道:“你苏家,莫不是皆如你一般,荒废了腿脚,只练嘴上功夫?”
“你……”苏升被噎了一句,瞬间怒道:“拳脚无眼,若打得疼了,自回家哭去罢!”
说着,苏升左脚便是一个蓄力,随即右手化拳,捏出一道淡色匕刃,向戚丹冲去。戚丹见状一笑,也是灵气化实,催出一把同样淡色长鞭,回手一个甩鞭,便直朝苏升挥去。锵!匕刃直中长鞭,击出一道火花,随即便荡出一阵厉风。一招过后,二人皆吃重,纷纷向后退出几步。片刻休整,二人便又冲杀起来。场下,苏禀泰紧盯比武台上二人,眉关紧蹙,心中暗暗作想:“苏升之修为,在天澹城虽不是最高,却也能入十指之数,而那戚丹,仅是刚入灵士境,怎能打出个有来有回?”
想到戚丹刚才所言,苏禀泰眼角一跳,不由看向面前一脸闲适的归海侠,又想到:“两家交好之时,这戚丹从未有过如此刻薄言语,今日却敢如此,与这归海侠自是脱不了干系,她的修为提升,或许也与其有关。”
突然,他似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旁苏禀安,暗暗问道:“三弟。那日在陈事厅,乐儿所言你还有否印象?”
苏禀安微微点头,眉头却也是蹙得很深:“乐儿曾言,那乾元道宗主向天心之女,便是托了戚无恋收养,而这戚丹也是戚无恋养女之一,该不是……”苏禀泰接道:“那向天心乃是乾元道宗主,而归海侠亦是乾元道中之人,若真如此,归海侠此来戚家,若是点拨了戚丹,自然是情理之中。”
苏禀泰又想起,那戚丹在戚家数年,从未有人教授过修为之法,却凭自身努力修至灵士境,若非得了如何际遇,便只有是向天心独女能以说通。毕竟向天心修为逆天叵测,其女自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再度看向台上,苏禀泰心中竟不觉一番踟蹰:若那戚丹确是向天心独女,苏升此番与之对决,不论输赢,都将是难全之事。若输,苏家脸面便再难顾住,但若赢了,岂不是要得罪了向天心?得罪了向天心,那便是得罪了乾元道,而得罪了乾元道会如何,苏禀泰自己都不敢续想。这归海侠,不但修为叵测,手段也是真真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