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可是没有钱,外婆就只能出院,出院就只能等死。她身上那么疼,疼得彻夜睡不着觉,那么瘦,瘦得手腕只剩一把骨头。
那是拉扯她长大的人啊,为了她缩衣减食,连病例单都藏在床垫子下面。
她不能放弃外婆,谁都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唯独她不行。
为了这个,她不得不签下协议,丢掉了自己的初心,又卖掉了自己的生命。
去年的那顿火锅,她当成最后一顿聚餐在吃,感觉人生就要终止在那儿了。
可是没有。
陈姝又将她捞了起来,她的日子依旧在往前走。走啊走,走啊走,走到一天,她开始拿奖了,不仅还活着,还又捡起了那份初心,甚至终于开始自己赚钱。
去年那个时候,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拿到一等奖的勋章,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账户上的数字能成倍成倍的翻涨。
她居然稀里糊涂地就一路走到这儿,真的闯出了一点小小的名堂。
外婆突然去世了。
她终于不缺钱的时候,终于不用愁治疗费的时候,终于能自由给外婆买花的时候,生活上的一切苦难都戛然而止。
“其实…”
“我感受到巨大的空虚。”
似乎是自言自语,银铄没有特意要说给谁听,但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陈姝干脆就坐到了她的床边。
她就看向陈姝,望着陈姝的眼睛,说:“我内心深处,一直对钱,对外婆的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没有表面那么积极向上;我甚至有时候想过,要不干脆我就死在外婆前头,只要我两眼一闭,现实里的事,还有我的良心,就都找不到我了。”
“我到后来都理解我父母了你知道吗,理解他们掏不出钱,不得不面对现实,然后说出口那句,放弃治疗。因为自己的日子始终是要过的,权衡利弊,他们不能为了一个老人的十年二十年,就放弃自己的四十年五十年人生。”
“就,我压力最大的时候,也会…,想说出口,不治了,我撑不住了,我现在也才二十岁,我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是菩萨佛祖,也不是上帝,我就是个屁!”
怎么会没有怨气呢,这生活的参差,人与人的参差,别人洒洒水的零花钱,就足以她去动念头挖肝卖肾。
“我哪儿有那么大的力气,人家都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是五百块,都能让我跪下。”
“就难成这个样子。”
后来飞行机器人开一次箱都要一百块啊!
“我不是为那时候的自己开脱,我是真的,没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可外婆没死在那时候。”
“那么艰难的时刻,我都扛着她走过来了,她也挺过来了。”
“疫情也保护的好好的,变异种都爬咱宿舍了,医院别的病房也出过事,但她都那么幸运地活着,好好活着。”
“药可以放心吃了,治疗的仪器可以放心用了。”
“人没了。”
“…”
太突然了,太意外了,其实她应该高兴外婆走得是安详的。
但又莫名的不能接受。
“我这样会不会很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