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姝第二次站在太平间外。
第一次是看着银铄的外婆,这一次是看着自己的朋友。
和方世杰不同,若拉还保留了尸体,虽然不够美观,根茎从她脸上穿了出来,入殓师不得不给她进行一些缝合。
缝合后她的脸还是有些歪了,似乎不大像她。
陈姝记得,这个小姑娘很活泼的,不该是这么死气沉沉。
她有一双圆圆的杏仁眼,神色灵动,笑起来时弯弯的,像月牙。
见到她会欢喜地睁大,然后高声喊:“队长!”或者是“陈老师!”
前不久她还凑过来,钦佩地说她厉害,连修复仓都会用。
比赛的时光明明恍若昨日,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但明明那道为了保护若拉所受的伤还在胳膊上。
可是那个会喊她‘陈老师’,会不停夸赞她的若拉,却彻底的了无声息,就好像一场噩梦,摩尔普斯跟他们开的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他们十个人中永远缺失了两个。
少年们首次聚集的容易,意气风发,纵横天地,像一锅沸腾到顶点的水。
最纯粹,最炙热,最天真,最美好。
此后的每一天,都是变数。
水无常热,人无长乐。
只要活着,就不会有人永远是少年。
只是当时满心是星辰大海、长河落日的少年人们不知道,在当下,就已经是绝唱。
时间里有好多好多的意外,每当人觉得,还有明天,还有下次,还有以后,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接连的冒出来,明天推明天,下次推下次,等停下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来已经没了以后。
太突然了,根本没有人能想到,因为之前也已经执行过不止一次任务,因为昨天还在一起上课,甚至最后那段时间还曾说过话。
突然的就好像一首烂尾的诗,一部烂尾的动漫,一本烂尾的小说。
观众们前一秒还在为此感动,为此雀跃,为此充满希望,下一秒人没了。
怎么会人没了呢?
怎么就没了呢?
观众们不明白。
就像此时此刻站在停尸间外的他们,也不明白。
又或者,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接受。
战争和灾难是残酷的,而生命是脆弱的。
像蝴蝶的翅膀,不堪一折,断了就飞不起来了,它就会死在这个春天。
太平间里面的夫妇俩几乎是一夜白头的地步,面容苍老了几十岁。
母亲捶打父亲:“都怪你!她好好的去读个师范就不会这个样!都是你害了孩子!都是你!”
父亲扒着床边,什么都说不出口,任由母亲一下又一下地撕扯他。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是你同意她读军校的!”
“…”
尽管陈姝等人以若拉的性格去想,这样坚强勇敢的若拉,比起读一个安稳的师范,她肯定更想要站上更大的舞台,去迎接更辉煌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