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秦氏母子等人,也请二老太爷安抚安抚吧,否则叶家二房的名声更是要不得了……”
事情刚闹出来时,她确实在常老太君面前都放了狠话,说是不逼着钱氏下堂决不罢休;可如今就连二老太爷都毫不替钱氏辩解,也算是主动退让了,她再一步步将人逼到绝路……何苦来的?
钱氏并不无辜,可她若是下了堂,她膝下的五娘和九少爷叶奇就要从嫡出变庶出叶靖也一样要从嫡长子变成庶长子;叶蕙不心疼叶靖,却要怜惜五娘和叶奇三分——总不能叫这两人重复顾伯兰和常纪棠的命运不是?
纪棠如今看似是不赞成她让步的可万一今后……于她叶蕙并不是件好事儿呢!可见爹爹的话是有道理的,留三分余地,今后好做人
离开叶氏族祠的议事厅,回锦绣山庄的路上,纪棠一直闷闷不乐;叶蕙觉出了不大对劲,路走到一半,终于撩开轿厢侧帘,轻声唤他:“你是嫌我关键时刻退让了么?”
纪棠轻轻摇头却不说话
“你定然是埋怨我让步了对不对?我本是不想让步的可是为人妇者被逼下堂,自己大不了一死,留下的孩子们却惨了” 叶蕙本不想提这个可见他一副怏怏的涅儿,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叶氏族中的事儿她还没权利决定了么,凭什么退让了一步,他就给她撂脸子瞧!
莫说两人还没正式定亲呢,就算他还是当初那个身份,如今已经成了她家的赘婿,她家的事情也得她说了算数,他凭什么要插手她家的事,没成功就生气!
纪棠听她说起这话,却只是凄惨一笑:“大不了一死?若真有这等决心,当初就都不要生儿育女艾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凭什么生了孩子,却将孩子孤零零抛下!”
叶蕙一惊敢情他并不是嫌她做了让步,而是因为她替钱氏的孩子们考虑得周详,就联想到了他和他姐姐的凄惨?再或者想到了更多?
或许在他心里,常湘当年但凡肯做一点点让步,也不至于死于非命,留下两个孩子不但没薄嫡出身份,还险险也没了命;可是他怎么就能断定,在常湘心中,求死就不是退让手段呢?
“你是想起了你娘,你在埋怨你娘当年为何不退让一步,反而要一心求死,抛下你们姐弟孤零零的受苦?” 叶蕙冷笑:“你叫她怎么退,宁愿退居偏房侧室,还是如何?”
“你怎么就不想想,求死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个手段,你娘以为她死了,就薄了她的原配身份,同时还为你们姐弟薄了嫡出身份,你懂不懂?”
“只可惜,若是在寻常人家,这一招或许是百试百灵,可偏偏遇上了顾敛之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叫你娘白白死了;既是如此,就算是埋怨,就算是恨,你也该去恨顾敛之与贾氏,冤有头债有主,你埋怨你娘做什么!”
叶蕙本不想挑他这个伤疤,可他已经又一次钻了牛角尖,不骂醒他怎么成?他才十几岁,今后的日子长着呢,若心里总有这种疙瘩,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若是简单说起来,常湘其实很有别的路可走,譬如带着一双儿女逃了,逃回杭城娘家去;可那种宁愿以死薄骄傲的人……就算在自己的父母兄弟面前,也是不甘认输的,叫她放弃骄傲忍辱负重,除非常湘并不是常湘,性子也不是那副性子
纪棠听叶蕙说罢,一直握着缰绳的手不住颤抖,几次险险将降生丢开
是艾他埋怨他娘做什么?他娘有什么错?他娘只是想以一死为他们姐弟求个全而已,之所以求全没求成,是他娘将顾敛之想得太好了,都是顾敛之和贾氏的错!
纪棠既然被叶蕙几句冷厉的话打醒了,立刻就想到派去海城盯着顾府的几人,今儿又该有信儿送回来了;立刻笑着招呼叶蕙,快快将侧帘放下,以免吃了一嘴的土,随即又喊着众人加快了行进速度
叶蕙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便靠回大引枕坐好
方才教训罢他,她就有些后悔,如今再看,这样其实挺好的——他喜欢将各种情绪挂在脸上,总比那种将心事深埋在心里的好,若真是那样,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无从开解他,也不好拿捏与他的关系,不是么?
因了在叶氏族祠议事厅并不曾耗费多少时间,一行人回到锦绣山庄,不过是巳时中;听说海城确实有人回来了,纪棠便与叶蕙分开,叶蕙去翠竹苑探望文氏和柱哥儿,他径自去见海城来人
文氏见得女儿这么早就回来了,神色还很是轻松,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如何不知道女儿有事瞒着她,如果真是南城庄子上出了小毛铂哪里用纪棠带着十个八个的随从跟着?
可她情知就算问出了是什么事,自己也是个出不得主意帮不上忙的,索性也就装作糊涂,随着女儿忙碌去了,要不然又如何呢
亲手将杏儿泡来的茶端给女儿,文氏就柔声问起了纪棠:“七少爷也随你一同回来了?”言之意下是他为何没跟着一起来翠竹苑
“海城万俟家来了人,他先去见见” 叶蕙哪里敢说有关顾府的事儿,便跟她娘打了个马虎眼
既然提到了万俟家,文氏趁机将这几日的疑惑问出了口:“不是常老太爷的孝期还没满么,你九嫂怎么就有了身孕?”
叶蕙轻声笑着给她娘解释:“九嫂虽然是常家的外孙女,毕竟没有正式认回去不是?若是硬生生叫她守孝,未免叫外人笑话……”
“何况我九嫂这个常家外孙女的身份,万俟家除了有数几个人知晓,其余的人全都蒙在鼓里,已经不止一次笑话我九嫂说,为何进了门一年多都不开怀呢,就连我九哥的小妾们,也没少拿着这个挤兑她”